敢喊革委会的人啊!”
这会儿的农村人,最大的威胁也不过就是“报公安”,大家生活所能关联到的也不过就是公社,知道上面还有更大的官,但具体是什么官,谁知道呢?
有些老人还开口闭口就是县太爷呢,简直不提也罢!
而队长杨东林,不,至少大队长是知道事情严峻性的,肯定也会着力约束这些社员,那以后谁还不长眼敢惹他?
或许不该这么说,本来大家很多也都不敢惹他的,村里人对这些城里来的知青都不敢怎么欺负,又怎么敢招惹于书彬这个混不吝的?底层农民要生存,还是有基本的眼力劲儿的。
真正最受益的,其实应当是赵兰珍才对——哪怕于书彬没有提过,甚至反复淡化,但是谁看不出来?人本质上就是在替赵兰珍那小女娃出气。
也着实该给那些野娃娃一些教训了,孩子间玩闹固然正常,但把人往河里推还不让起来真的有点过分了。现在幸亏是河水不深,要是河水再深些,亦或者是冬天把人弄水里……当真是该教训,闹得好,打得妙!
可以想见,之后他们必然还是会排挤赵兰珍,小孩子的嫉妒心也是赤果果的。但他们必然不敢再公然抱团欺负小女娃了。至少,于书彬回城之前是不会的。
这么想想,林淑云的眸光中又添了一层忧色。
“革委会?”杨妙华便是那不知道的,刚刚孙建林讲述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几次这个词,但并没有特别在意。
这是她这样人的通病——还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是不太会关注这些离自己太遥远的人和事的。这会儿再听林大娘特意提到,便也顺嘴好奇了一下,“是县长?县官儿吧?”
“差不多吧。反正比公社书记厉害。”林淑云含混答过,转移了话题,“来娣,这个于同志有没有跟你提过他的来历?”
“啊?”
杨妙华还在想着,孙家果然不一般,连林大娘都能知道县里当官的。她两辈子可都没听过什么革委会,后头买了电视,经常看中央台的新闻,才经常听到一些更大的官,譬如主席总理省长书记啥的,但那又离他们太遥远了,很多政策什么的也未必听得懂,就是看个热闹而已。
冷不丁听到林淑云的发问,她还愣了一下,“什么来历?啊、哦!那个,他没提,我也没问过。”
反正都看得出来不是一般家庭就是了,她哪好意思追着人问那么多,好像有什么别的企图似的。关系再好也不是这么处事的,而事实上她觉得他们家和于知青关系也还没到那份儿上。这做人嘛,不都说最忌讳交浅言深。
说起来,尽管外人看来,他们家和于知青关系好像是多么多么好,可说白了,也顶多就是厨子和食客的关系,非要说关系好,那也的确是好,挺和谐的,他们家也确实是占了不少便宜,属于完全得利的一方。连带着生活水平都明显上升了很大一个台阶。
但杨妙华内心总有种不真实感。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是倒霉了一辈子,又重新回到这个艰苦的年代,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要各种艰难各种困苦甚至比上辈子开头还难(毕竟要去争工分)的准备,然后忽然就跟自己想都不敢想的知青结交上了,过上了在这时候大多数人想都不敢想的日子。真真就是天降馅饼砸在自己头上的感觉——因为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反而更让人恍恍惚惚如坠梦中。
同理,和孙家结交也是一样,这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发展,竟然就给自家带来了这么大的好处以及改变。
不,其实还没有真正的改变。杨妙华又忽然意识到,如今他们的好日子,本质上都是沾别人的光得来的,纯靠自己的部分其实很少。
而于书彬终究是要回城要离开这里的,这好日子注定只能是昙花一现。好在,还有孙家,至少短时间内孙家人是不会走的……要强的杨妙华猛然清醒,自己竟然在依赖别人!这怎么可以?然后她又想到,对啊,再怎么沾于书彬的光,至少她对这小同志还是有点用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