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关于经适房的问题堵在胸口,沉甸甸的,却像被什么东西糊住了嘴,怎么也问不出口。他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一句:“那……”
“你自己外面随便吃一点,家里已经没事了,你不用管了。”母亲似乎正在忙,语速急促地打断了他,“我现在和隔壁王老师一起在江湾买菜,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匆匆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寇大彪握着手机,愣了两秒,心里那根紧绷的弦骤然一松,随之而来的却不是喜悦,而是一种精疲力尽的空虚。质问的时机,又一次被他放过了。
“怎么说?”旁边的陆齐探过头问道。
寇大彪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不知何时渗出的细汗,声音有些发闷:“嗯,家里电已经来了,没事了。”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肯定解决了嘛!”陆齐脸上立刻绽开笑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轻松,“这下总没事了吧?中午正好,大家一起吃饭去!来来来,我们再玩几盘,等我女朋友到。”
寇大彪的目光在定格的游戏画面与陆齐轻松的笑脸之间来回移动,心里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酸涩。这个家又一次靠母亲独自解决了问题,而他这个儿子非但没能帮上忙,反倒要朋友像哄孩子一般陪着、安抚着。
电视机泛光的屏幕像一面诚实的镜子,映出他那张尴尬变形的脸。可就在那模糊的倒影中,视线恍惚间,他却仿佛从中看到了年少的自己——那个眼神灼亮、笃定甚至带着几分傲气的身影。
从前打游戏输了,他从不气馁,只会咬着牙想下一局必须赢回来。他骨子里就不是遇到挫折就退缩的懦夫。寇大彪不禁自问,到底是什么让自己丢掉了那份与生俱来的自信?是家庭变故、工作不顺滋生的自卑?是认清现实后,逐渐养成的退避习惯?还是那种动不动就自我怀疑、自我批判的过度清醒?
他逐渐意识到,“想太多”正是这一切的根源。像他这样的人,越是反复权衡,就越容易为自己找到退缩的借口。而那些积压的烦恼,并不会因他的逃避而消失半分。
想到这里,他突然感到豁然开朗。即便这或许又是自我安慰,但这一次,他真切地感觉自己摸到了方向。
寇大彪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聚焦在游戏屏幕上。他告诉自己,哪怕只是消磨时光,也要投入地去享受,认真地去对待。这不再是一场简单的游戏,而是他找回自己的第一步。
“前面我都没认真,现在正式开始了。”寇大彪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陆齐许久未闻的、近乎慵懒的自信。
陆齐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应,比赛已经重新开始。寇大彪像是彻底换了个人,眼神不再涣散,而是鹰隼般锁在屏幕上。他用简洁高效的传切配合层层推进,刚才还如入无人之境的法国队,此刻在中场就被荷兰队凶悍的逼抢绞杀,几乎过不了半场。
“以前那个老板金海就称赞我的攻势足球厉害,”他话音未落,一记精准的长传已经找到边路的哈塞尔巴因克。下底传中后,中锋克鲁依维特力压勒波夫,头槌破门!球进得干净利落。
陆齐脸上的笑容开始有些僵硬:“哟,手感回来了啊?”
“你图拉姆能打中锋,可我荷兰队全是中锋。”寇大彪微笑着回应。他仿佛能预判陆齐的每一个意图,防守时提前预判,进攻时套路多变。陆齐使尽浑身解数,却连一次像样的射门都难以组织。
“又是头球!你这太赖了。”陆齐连输三局后,声音里的热情明显褪去,嘴角不自觉地微微耷拉下来。
房间瞬间安静,只剩下老旧游戏机运转的微弱嗡鸣。寇大彪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仿佛在这熟悉的胜利中,找回了当年那个自信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