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适房?”
寇大彪努力回忆着当初家中讨论的场景。他明明记得,母亲提起此事时自己曾强烈反对,明确拒绝,最终话题因他负气前往网吧而不欢而散,这个词后来在家中,也再没人提起过。
可是,没有本人的签字,手续怎么可能办成?难道是自己白天睡觉时,被拉着手、指按了手印?可这类流程不是必须本人到场吗?母亲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无数疑问像受惊的蜂群,在脑中嗡嗡炸开。房间里,新刷墙壁的化学气味仿佛瞬间浓烈了十倍,呛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僵在原地,只觉全身血液“轰”地一下全涌到头顶,脸颊滚烫,随即又迅速褪去,留下一种遍布四肢的、冰凉的麻木。
母亲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他?为什么连买房这样的大事,他都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不,他甚至算不上“被通知”,而是从一个外人嘴里,像听一则与己无关的八卦那样偶然得知。
难道“经适房”不过是母亲在陆齐面前为了撑面子吹的牛?寇大彪越想越觉得膈应——母亲连偷电的事都做得出来,吹个小牛自然不在话下。
可是,“经适房……顾村……买车……”这些细节听起来有鼻子有眼。母亲又是个极其要面子的人,按理说不至于拿房子的事在外面信口开河。
那么,究竟是母亲骗了陆齐,还是骗了自己?答案似乎再明显不过。母亲这一辈子,骗得最多的人,除了他这个儿子,还能有谁呢?
意识到这一点,寇大彪心里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苦涩。他原以为只要不去想,便能逃避那些糟心事,可现实却不容置疑地摆在眼前,逼得他无处可逃。
过去,他尚能以房价高作为自己懒惰的盾牌,以“能力有限”的普通人自居,心安理得地在网吧里浑浑噩噩。如今,这面盾牌骤然碎裂,所有逃避已久的压力仿佛瞬间倾泻而下,重重压在他的身上。
按理说,家里买好了经适房,既不用他出钱,也无需他操心,他本该感到高兴。可一想到未来,他心中没有丝毫期待,反而充满了恐惧。像普通人一样成家立业、结婚生子?这之后的每一步,哪一样不需要真金白银的支撑?
即便是经适房,也掏空了父母这辈子的积蓄,还肯定向奶奶家拿了钱。一想到这些,他更觉无地自容——自己为这个家付出过什么?不过是吃了睡、睡了吃,连衣服都还是母亲在洗。他非但没尽半分力,还动不动就对父母发火,在家乱摔东西。
原来他不过是个巨婴,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有力气摔东西,却没勇气去外面闯。
这尖锐的自我审判在脑中轰然炸响,寇大彪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抽离了出来,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虚无感将他紧紧包裹,几乎令他窒息。
陆齐见寇大彪眼神发直,半晌不语,便推了推他的胳膊:“兄弟?你怎么了?不会生气了吧?我这可是为你好才告诉你的。”
寇大彪猛地回过神,脸上肌肉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掩饰着内心的翻江倒海:“没事……我,我还在想家里停电的事,不知道我妈那边顺不顺利。”他生硬地把话题拽回一个相对“安全”的领域。
“哎呀,你别怪你妈妈啊,”陆齐语气笃定,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清醒,“她做什么不都是为了你好?”他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嘀咕,“不过说真的,我也想不通,你当初干嘛死活不同意家里买经适房?这明明是好事。”
寇大彪喉咙发紧,一时间哑口无言。那些关于“志气”、“靠自己”的所谓原则,在“既成事实”面前,此刻再去重申,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又可笑,简直是在自取其辱。
陆齐似乎想缓解气氛,笑了笑,用轻松的语气劝说:“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不也有房子了?就在顾村,虽然远了点,但总归也能住人。这下你就不用再……自……”他话说到一半,猛地刹住车,“自卑”两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他赶紧改口,“不不不,我是说,没必要再为这个发愁了。”
这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