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涌上头顶,寇大彪心里失望透了。他早该料到这顿饭不会白吃——元子方压根没打算还钱,反而还要继续借钱。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到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一阵失落。
就在这时,年长些的女技师端着板凳过来,二话不说抬起他一只脚就按。那手法带着惯有的粗糙,拇指猛地发力,正好掐进他脚底酸胀的穴位——
“哦哟!”寇大彪触电般缩回脚,夸张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太重了,大姐!下手轻点行不行?我这是肉脚,不是面团。”
这声抱怨又突兀又响亮,瞬间撕破了凝固的空气。女技师被嚷得一怔,嘟囔着“大男人还怕痛”,但手上的力道倒是依言放轻了。
寇大彪闭上眼睛,装作疲惫的模样。他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再接话。
元子方侧身躺下,调整了一下姿势,语气变得阴阳怪气:“兄弟,你股市里赚了那么多钱,再帮兄弟一下怎么了?对你来说不就是毛毛雨?”
这话一出,寇大彪像是被触动了某根神经,猛地睁开眼,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我哪里赚钱了?!”
“还装?”元子方嗤笑一声,掰着手指头算,“东方明珠!现在都他妈十几块了,当初才几块钱?三块多还是四块?你以前不是和我提过?”
这话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寇大彪记忆深处某个不愿触碰的锁孔。他脸色一僵,喉咙里像是瞬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就在这时,旁边那位正给寇大彪按脚的年长技师突然抬起头,插话了,她一边用力揉着寇大彪的脚踝,一边朝最里面那个角落努了努嘴:“小兄弟,你们说的是东方明珠股票啊?喏,看到那位老陈没?”她指着那个一直安静坐着、戴着墨镜的盲人,“他就是买的这个股票!听他说这个股票好像马上还要跟什么合并还是重组……”大姐的语气里充满了羡慕,仿佛在佐证元子方的话。
这番话像最后一阵寒风,将寇大彪的脸色吹得愈发惨白。没错,他确实买过,可母亲早就趁他不知情给他提前抛了,赚是赚了点钱,可到现在,他不知道错过了多少个涨停板,一提起股票这东西,他就会产生强烈的挫败感。
元子方根本没留意,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寇大彪骤变的脸色,他只听到了大姐的旁证,更加理直气壮,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指责和挤兑:“听听!听听!大姐都懂!我这个兄弟,从来不上班,就靠炒股票为生,高手来的!可惜啊,就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对兄弟都这么抠搜!”
那按脚的技师一听,眼睛都亮了,立刻转向寇大彪,手上的力道都殷勤了几分:“真的啊老板?你是专家啊?那太好了!快,帮我看看有什么好股票可以买一点的?赚点买菜钱也好呀!”
寇大彪被这前后夹击弄得又气又好笑,胸口堵得发慌,他猛地抽回脚,声音干涩地冲技师摆手:“别听他瞎说!我、我怎么可能懂股票?我就是瞎买,亏得都快当裤子了!”他试图用自嘲掩盖窘迫和愤怒。
元子方却不依不饶,竟然半坐起身,朝着寇大彪伸出手,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极其不舒服的逼迫:“少来这套!你不懂谁懂?把你手机拿出来,打开账户给我们看看!我不信你会输钱。”
一听要查手机账户,寇大彪心里猛地一紧。他知道自己的账户里确实还有几万块,但如果给元子方知道,这还不追着自己不放了?
一想到自己是来要钱的,现在反而被要钱,他再也坐不住了,猛地起身,也顾不上还在按脚的技师,指着元子方,脸涨得通红,几乎是吼了出来:“看什么看?烦死了!”
这一声吼,声音极大,瞬间盖过了电视里的歌舞声。整个足浴店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目光——包括那两个假寐的顾客和嗑瓜子的技师——都齐刷刷地聚焦到了他们这张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