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惊慌迅速转变为一种混不吝的嘲讽。
“你们把人家动迁款都骗走了,真被找到,说不定人家真会杀了你。”寇大彪的担心没有减少,他也从水里站起身,靠在池边,紧盯着元子方。
“切,”元子方不屑地摇了摇头,水珠顺着他发梢滴落,“后面他又不是没报警过,有什么用?真要杀不早就杀了。”他扭过头,隔着雾气看向寇大彪,眼神里有一种近乎冷酷的算计,“兄弟,你不懂,就是吃准了他是个没胆的缩头乌龟。”
“那你妈妈现在和他还是夫妻关系?”寇大彪追问,感觉浴室里的热气似乎变得更闷了。
“是啊,那又怎么样?”元子方承认得干脆,甚至带着点有恃无恐,“一纸结婚证而已。不过你放心,”他语气稍微认真了点,“我们不会让他找到我们的。”
“兄弟,你这是在害人啊!说不定哪一天,我真的就要在牢里看你了。”寇大彪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急切和谴责,水珠从他紧锁的眉头上滑落。
元子方闻言,眉头立刻皱起,眼神里的那点醉意和慵懒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和质疑的锐利光芒,他猛地转过头,盯着寇大彪:“你的意思,是要去告密?你试试看?”语气里充满了挑衅和毫不掩饰的威胁,仿佛寇大彪再说一句,兄弟就没得做。
“我要告密,我还告诉你干嘛呢?我们才是兄弟啊!”寇大彪急切地解释,声音在空旷的浴区里甚至带起一点回音。
元子方冷笑一声,那笑声在湿热空气中显得格外冰冷:“别他妈在我面前装什么正人君子。大道理谁不会讲?你能帮我还清赌债吗?你能给我钱吗?”他逼问着,然后语气又忽然一转,带上一种扭曲的“仗义”,“我有什么好的事,不想着找你兄弟一起?”
“可,……你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你就不能安安稳稳当个普通人吗?”寇大彪无力地劝说,他知道自己的话在元子方选择的道路和现实的“快钱”面前,苍白无比。
元子方嘴角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怜悯和嘲讽的复杂微笑,摇了摇头,目光在寇大彪身上扫过:“哎,兄弟啊兄弟,我说你……你这么好的卖相,真是可惜了,没想到现在混成这副样子……”
“怎么了?”寇大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随着他的目光,扭头看向旁边墙壁上巨大的雾面镜子。朦胧的水汽中,镜中的自己身形模糊,但那条凹陷的不对称肋骨轮廓,在蒸汽缭绕中依然显得格外刺眼和脆弱,像一个无法愈合的伤痕,提醒着他自身的窘迫和不堪。
元子方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镜子,然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语气忽然变得现实而直接,甚至带着点施舍般的意味:“你先考虑考虑你自己吧?你这身子骨,是要开刀,还是怎么样?缺钱的话,跟兄弟我说,我帮你想想办法。”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真的在思考,然后补充道,语气里那点嘲讽又浮了上来:“本来还真想着有机会介绍个富婆给你认识,但你现在这样……唉,人家就算老女人,估计也看不上你这病恹恹的样子了。”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子,精准地戳在寇大彪最痛的地方——不仅是身体的残疾,更是由此带来的尊严丧失和未来无望。蒸汽氤氲中,寇大彪看着镜中自己扭曲的影像,又看看身边这个看似“风光”却走在悬崖边的兄弟,一时间竟不知谁更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