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是给你们看,也不是现在看。报警吧,警察来了再说。
简莉莉拽着寇大彪冲出酒店旋转门,寒风裹着灰尘扑在脸上。她颤抖着掏出手机叫车,布包带子在手心勒出深痕。寇大彪麻木地跟在她身后,眼皮沉得几乎粘在一起,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出租车穿过早高峰的车流,最终停在一个挂着蓝底白字牌子的派出所门口。简莉莉几乎是撞开车门冲下去的,寇大彪踉跄着跟上,冰冷的铁门把手硌得他掌心发疼。
派出所大厅弥漫着消毒水和旧纸张的味道。一个年轻民警从电脑后抬起眼皮,语气程式化:“什么事?”
“报案!我儿子被绑架了!”简莉莉扑到柜台前,声音劈成尖利的碎片。她语无伦次地复述经过:面包车、三个男人、被拖走的元子方……寇大彪喘息着补充细节,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柜台边缘的脱漆处:“就在锦江之星餐厅,监控肯定拍到了!”
民警慢吞吞打开登记本:“失踪多久了?”
“不到三小时!”简莉莉急得拍桌子。
“成年人啊?”民警笔尖一顿,“按规定,失踪48小时才能立案。”他抬眼扫过两人,“先回去等等,说不定是债务纠纷私下解决呢?”
寇大彪的困意瞬间被怒火烧穿:“他们当众打人拖走!这还不算绑架?”
“证据呢?”民警往后一靠,椅背发出吱呀声,“你们有现场视频?伤情鉴定?勒索电话?”见两人僵住,他转向简莉莉,“你儿子欠人家多少钱?”
简莉莉嘴唇哆嗦:“……四十万。”
民警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笔帽敲着登记本哒哒响:“四十万?现在马上都要过年了,你们意思意思还一点,也不会弄成这样。” 他合上本子,语气斩钉截铁,“回去等够48小时,人没回来再立案!”
寇大彪听着民警冰冷的结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脊梁。四十八小时?元子方被塞进面包车时那张惨白的脸在眼前晃动,他胃里一阵抽搐——等两天,怕是连人都找不回来了!可眼皮沉得像挂了千斤坠,每一次眨眼都像在撕扯粘住的胶水,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浆糊。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困倦,喉咙干得发疼:“阿姨……”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真的……扛不住了……要不,等我睡醒……晚上再……”
“阿彪!”简莉莉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皮肉里,枯瘦的手指冰凉发抖,“你现在不能走!我一个人……我怎么办啊?”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里面翻涌着无边无际的恐慌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哀求,“我怕……我怕小方等不到晚上啊!”她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在派出所压抑的空气里格外刺耳。
寇大彪被她抓得生疼,这疼痛却像隔着一层厚棉絮,远不如那灭顶的疲惫来得真切。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站着睡过去,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要休息。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避开她绝望的目光,视线茫然地扫过派出所冰冷的瓷砖地,仿佛想从那里抠出一点办法:“要么……要么你想想……还有谁能问?”他机械地重复着脑子里仅存的几个名字,像在背诵课文,“元子方舅舅?……或者……那个爷叔那里?……有没有门路?”
简莉莉像是被他的话点醒,触电般松开手,慌乱地在那只破旧的布包里翻找。包里的东西被她稀里哗啦全倒在派出所冰凉的金属长椅上——几张皱巴巴的零钱、一个边缘开裂的廉价化妆镜、半包纸巾,还有一个屏幕碎得像蜘蛛网的老式按键手机。她哆嗦着手指,用力按着磨损严重的键盘,嘴里神经质地念叨:“对对,再问问其他人看看。”她翻找通讯录的动作又急又乱,几次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那小小的屏幕上,联系人寥寥无几,每一个名字都像蒙着厚厚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