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骏马在热闹喧哗的大街上飞奔而过，宽大厚实的紫貂披风将怀里的霍成君一并裹好，他低头不小心碰到她白嫩小巧的耳朵：“可有吹着风？”
“吹不着。”她头埋在他胸膛，突然觉得潜伏他身边自以为苦楚的那五年，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
她摸了摸抱在怀里的食盒子，仰头道，“皇上，菜都不热了。”
刘询加快马鞭：“快到了。”
下马站稳的那一刻她就楞了，他居然带她来了昭台殿，她声音有些颤抖：“皇上。。。。”
“你放在里面的那个替身，第二天就被拖去砍了。”他大手牵着她往里走，“第一次来吧？这里有些偏，不过你应该会喜欢。”
霍成君哆哆嗦嗦的被拖着往里走，手脚冰的生疼。第二天？也就是说，这些年，他就那么神态自若的看她自以为是的小手段？！不要，不要。。。。
他回头看她受惊般的大眼睛、乌紫的嘴唇，笑：“就算早就识破，不还是被你狠狠摆了一道？”那一日她杀他妻儿、毁了皇宫、领着蛮夷逼到城下，他记忆犹新。奇怪的是，他放走了她，而且还不止一次。
“到了。”他停下脚步，面前是一大片盛开的重瓣桃花，映衬着残积的白雪，如鲜血一般。
宫人早就拿过来毛毡、火炉铺在桃花林中，刘询让人将带来的吃食都热了，又温了酒上来，就着火烧一般的雪中桃花，二人对饮。
“怎么样？很吃惊？”霍成君看着面前的奇迹，有些合不拢嘴。刘询尝了尝她做的普洱肉：“你初嫁进宫，便将珍异苑里的四季桃花都移栽到这里，只留了一株在宫里。你说，没人比你更爱这些桃花。”他回头看她，“是不记得？还是不知道？”
她当然不知道，霍成君原来的记忆只有对他深深的爱，深深的恨。
他夹起一个小菜：“这朕一直好奇，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名门闺秀，怎么会有那么多离经叛道的东西。。。。而且厨艺不错。”
“偏偏又带着霍家的仇与朕为敌，十几年来，费尽心机，誓不罢休。”他眼睛扫到她脸上，来回打量：“你到底是谁？”
“皇上觉得我是谁？”她抬眸和他对视，眼神有些迷离：“十年之间，我失去了很多东西，不想失去更多。这一生太短，既然我能逃过那么多次死劫，何不活的更好一些？”
“一片桃花，几坛好酒，孩子在旁，寂寞了再养只小狗崽。没什么不好。只要皇上您恩赐这样一片天地予我。”
刘询执着酒杯不说话，好半天，他偏头看着她，笑的有些讥讽：“这么本分，不像是霍成君啊。朕的江山你不是要毁个干干净净么？”
“。。。。还是，不怨恨了？”
“哈哈！怎能不怨恨？！”她被酒呛出泪来，笑声尖利：“我恨老天爷！爱上两个男人都是灭族仇人！”
“一个，挖空心思去陷害霍家通敌卖国，又对一个弱女子百般利用。一个，将计就计，灭了权势滔天的霍家，重掌朝政！顺带看了十年的好戏！”她泪眼看他，双手拽的发白：“皇上，您好狠的心！！”
“朕为的是黎民百姓、江山社稷，又有何过？”他坦荡荡：“你不也活到现在？”
“也是，不知皇上为何留我这条贱命？”霍成君点点头，挑着眼角看他：“难道，皇上真的对我动了心？？”
“帝皇无私爱。留你，可能是因为。。。。。身为皇帝，就是孤家、寡人。”他看着她：“但你像是影子，另一个同类。”
灯火通明的长安城远远照亮了一小块天空，成模糊的远景。轻轻吹来一阵风，漫天的绯色花瓣飞舞，真的好漂亮。这个时空里，只有他和她。
冷漠的帝王缓缓伸出手掌，薄唇轻启：“陪我接着走吧。”平静的口吻，波澜
不惊，却不容拒绝。
不是“朕”，不是皇帝，是“我”。
那一日，她说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