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多是些没上过战场的市井泼皮,有的穿着偷来的禁军旧甲,甲片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有的干脆裹着棉被,手里攥着菜刀、木棍,甚至还有人举着根扁担,扁担头上还缠着块红布,当作“法器”
。
领头的是个瘸腿的前戏子,脸上涂着油彩,被寒风冻得僵,一瘸一拐地喊:“随我杀金狗——立大功,以后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话音未落,这群“神兵”
便被后面的人推搡着往城外涌,脚底下的冰碴子被踩得咯吱响,有人没走两步就滑倒,引得一阵哄笑,笑声里混着哭腔。
城外的金兵早已列阵等候。
完颜斡离不的女真铁骑列成三排,铁甲映着雪光,像一道移动的冰墙。
最前排的金兵弓上弦、刀出鞘,见城门里涌出来的竟是这等乌合之众,领头的百夫长忍不住咧嘴笑,露出两排黄牙,猛喝一声:“杀!”
铁蹄声瞬间炸响,如闷雷滚过冻土。
金兵的铁枪如林般刺出,枪尖裹着风雪,带起一道道白练。
头排的“神兵”
还没看清对方模样,就被挑得倒飞回去,撞在后面的人堆里,惨叫声混着骨折声在城门洞里回荡。
有个举扁担的泼皮想转身逃回,被金兵的狼牙棒迎面砸中,脑袋像个烂西瓜般炸开,红的白的溅在那面靛蓝旗角上,倒比朱砂更鲜艳。
“神兵”
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顷刻间溃不成军,哭爹喊娘地往城门里挤,后面的人想逃,前面的人被绊倒,互相踩踏,城门口顿时堆起层人墙,血顺着砖缝往城里流,冻成一道道暗红的冰棱。
城楼上的郭京却兀自捏着黄符,闭着眼踏罡步,口中念念有词:“六甲护体,刀枪不入……”
忽然一阵寒风卷着血沫子扑在他脸上,他睁眼一看,只见城外的“神兵”
像割麦子般倒下,金兵的铁骑已快冲到城门下,铁枪上挑着的人头正对着城楼,双目圆睁,正是那个涂油彩的戏子头领。
“怎……怎会如此?”
郭京的声音颤,捏符的手一抖,黄符飘落城下,被个溃兵踩在脚底。
他猛地转头看向那面天王旗,旗面已被流矢射穿三个窟窿,朱砂画的天王像被血污糊住半边脸,倒像是在嘲笑他。
“道长!
金兵要进城了!”
一个小卒尖叫着扑过来,被流矢射中后心,钉在城楼的木柱上,血顺着柱缝往下淌,溅在郭京的道袍下摆。
郭京这才慌了神,桃木剑“当啷”
掉在城砖上,剑刃撞出个豁口。
他瞥见西侧城墙有个供守城兵卒上下的窄梯,此刻正有几个兵卒慌不择路地往下爬。
“快!
扶我下去!”
他一把推开身边的小卒,那小卒没站稳,惨叫着从城楼边缘翻了下去,坠在城墙根的积雪里,没了声息。
郭京连滚带爬地扑到窄梯边,道袍被钉子勾住,他也顾不上扯,硬生生撕下块布来,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粗布短褂。
往下爬时,脚下一滑,摔了个嘴啃泥,门牙磕掉半颗,满嘴是血,却不敢哼一声,只顾着手脚并用地往下蹭。
城楼上的天王旗还在飘,只是旗杆已被金兵的火箭射断,“哐当”
一声砸在城砖上,旗面被风卷着飘向城外,恰好落在斡离不的马前。
那金将瞥了眼上面的血污和歪扭的画像,嗤笑一声,马鞭一指城门:“进城!”
而郭京这时刚爬到城墙半腰,听见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吓得魂飞魄散,干脆松开手,闭眼往雪地里跳。
跌在雪堆里时,他摸出怀里最后一张黄符,想也没想就塞进嘴里嚼了,混着血咽下去,随即一猫腰钻进城墙根的破庙里,扯掉道袍上的符箓,往脸上抹了把泥,混在几个逃难的百姓里,头也不回地往城南窜去。
风雪里,宣化门内的哭喊声、厮杀声越来越烈,唯有那半截折断的天王旗杆,还斜插在城砖缝里,在寒风中轻轻摇晃,像个被遗弃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