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可以被你们‘借用’了?”
江予哲脸色煞白,被她质问得哑口无言,羞愧得无地自容,只能艰难地辩解:“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些同志是无辜的,他们……”
“他们无辜,所以我沐家残存的、最后的一点利用价值,活该被榨干,去成全你们的‘光明’和‘伟大’,是吗?”
沐兮打断他,步步紧逼,眼中翻滚着受伤和极度失望后的冰冷火焰,“江予哲,你口口声声说要拯救我,引我走向光明……”
她顿了一下,声音忽然变得极轻,却带着一种致命的怀疑和穿透力:
“你一次又一次地接近我,关心我,到底是真的想要拯救我这个‘迷途’的人……”
“……还是,从一开始,你看中的,就是我沐家小姐这个身份背后,所代表的那些资源?”
“那些不为人知的、可以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的……人脉和渠道?”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精准地捅破了那层一直以来覆盖在“理想”
和“关怀”
表面的薄纱,露出了底下可能存在的、连江予哲自己都未曾深思或不愿承认的现实考量。
江予哲如遭雷击,猛地抬头,对上沐兮那双冰冷、审视,甚至带着一丝残忍了然的眼睛。
他想大声反驳,想说自己绝无此意,他对她的关心是纯粹的!
可是……可是在此情此景下,在他刚刚提出的这个请求面前,所有的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张了张嘴,却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种巨大的、被看穿所有的羞耻感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沐兮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哑口无言的反应,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关于“纯粹关怀”
的幻想也彻底破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更刺骨的冰凉。
原来,所谓的光明,底下也藏着算计。
所谓的拯救,或许也掺杂着利用。
她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脸上所有激烈的情绪瞬间收敛,又变回了那个冷硬、疏离的沐小姐。
“药品,我可以想办法。”
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谈论一桩冰冷的交易,“沐家确实还有些老关系,或许能弄到一些,也能找到路子送出去。”
江予哲眼中瞬间爆出难以置信的、绝处逢生的光芒:“沐小姐!
你……”
“但是,”
沐兮冷冷地打断他,目光如刀,“我不是为了你们的理想,也不是为了你的光明。”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是为了那些,或许曾在我父亲资助下,读过书、学过本事,如今却在前线缺药等死的——人命。”
“这,是我沐家的底线。
与你的‘道’,无关。”
说完,她不再看江予哲脸上复杂万分的神情,转身背对着他。
“何景,送客。”
“具体需要什么药品、数量、送达地点,列个单子送过来。”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公事公办的冰冷。
江予哲站在原地,看着沐兮决绝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羞愧、感激、痛苦、无奈……
种种情绪交织翻滚,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无比的叹息。
他踉跄着,几乎是被何景“请”
出了公寓。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沐兮依旧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
窗外城市的灯火映入她眼中,却照不亮那一片深沉的寒寂。
她伸出手,看着自己纤细却已沾染了无数算计和阴暗的指尖。
原来,在这乱世之中,连最看似纯粹的光明,投射下的影子,也终究是黑的。
而她,早已习惯了在阴影中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