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这间隐秘的包厢里,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紧张,一触即,与外界的艺术氛围形成诡异而尖锐的对比。
良久,直到那一曲终了,掌声零星响起时,周复明才仿佛不经意地、将目光从舞台上微微收回,侧过头,开口。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醇厚如陈年大提琴,在这相对寂静的间隙里,恰好只够她一人听见,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戏谑:“沐小姐好雅兴,外面风波未定,暗流汹涌,竟还有如此闲情逸致,来此欣赏普契尼的生死悲欢。”
沐兮的指尖在绒布扶手上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侧过脸,帽檐下的眼睛在阴影中努力闪烁着镇定与疏离的光芒,迎上他那隐藏在镜片后的深邃目光:“周叔叔说笑了。”
“前些日子受了惊吓,医生特意嘱咐我需要多散心,听听音乐,舒缓心神。”
“倒是您,日理万机,掌控着偌大棋局,竟也能拨冗莅临这种……消遣场所?”
话一出口,她心底便暗自一沉,暗叫不妙。
这话里,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细微的挑衅和……下意识的试探。
仿佛在无声地诘问:你怎么没被南京那摊足以致命的麻烦事彻底缠住?怎么还能如此游刃有余?
周复明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不响,却像是从他胸腔深处共振出来的。
带着一种成熟男性特有的、致命的磁性与魅力,在这狭小私密的空间里回荡,搔刮着她的耳膜。
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忽然侧过身,整个上半身向她这边倾靠过来。
距离,瞬间被拉近到一个极其危险、几乎逾越社交礼仪的程度。
他温热的呼吸,混合着那股独特的、冷冽的烟草与旧书气息,如同有形之物,拂过她耳廓最敏感脆弱的边缘肌肤,带来一阵难以抑制的、从脊椎窜起的细微战栗。
他的嘴唇,几乎要擦到她那只隐藏在帽檐阴影下、薄而精致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之间最私密的耳语,温热的气流钻进她的耳道,字字清晰,却又带着暧昧的磨蹭感,精准地敲打在她紧绷的心尖上:
“我来,自然是为了欣赏……比舞台上这出东洋悲剧,更精彩、也更生动的‘现实杰作’。”
他刻意顿了顿,仿佛在近距离欣赏她因他的靠近而瞬间绷紧的侧脸弧线,以及那如同受惊蝶翼般微微颤动的浓密睫毛,然后,用那近乎在亲吻她耳垂的亲密距离,缓慢而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将灼热的气息烙印在她的肌肤上:
“那一手‘借刀杀人’,驱虎吞狼,使得……真是漂亮至极。”
“我的……小狐狸。”
最后那三个字,他吐得极轻,气息灼热地、几乎是用唇形摩擦着她的耳垂肌肤说出来的,带着一种近乎叹惋的、毫不掩饰的赞赏。
却又在这赞赏之下,充满了无尽危险的、仿佛将她从里到外都彻底看穿、无所遁形的亲昵与占有意味。
沐兮的呼吸骤然停滞,肺部像是被瞬间抽空了空气!
他知道了!
他不仅知道码头爆炸案背后的推手是她,甚至可能清晰地掌握了她利用各方矛盾、引导张彦钧势力与南京方面冲突的每一步细节!
而他,没有预想中的雷霆震怒,没有冰冷的威胁恐吓,反而是一种……近乎愉悦的、带着玩味和激赏的认可,以及一种让她从心底感到毛骨悚然的、仿佛自己在他面前始终是赤身裸体、所有心思都无所遁形的亲密评判!
那股她之前按捺下去的、因为初试锋芒成功而暗自滋生的、想要耀武扬威的小小得意与成就感,此刻被他这句轻飘飘的话,连同他这过分亲密的姿态,彻底击得粉碎,化为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急窜遍全身,连指尖都瞬间变得冰凉!
她猛地转过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他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金丝眼镜的镜片之后,那双总是显得温和儒雅的眸子里,此刻没有丝毫的怒意或责备,只有深不见底的幽暗漩涡,以及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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