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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下令的是他们的队长王满囤。”
“据我们安插的内线确认,王满囤在行动前约一刻钟,确实接到过日本宪兵队涩谷大尉办公室打来的电话,内容不详。”
“另外,王满囤最近在闸北新纳了一房姨太太,似乎很得他欢心……”
“这些就够了。”
沈知意轻轻抬起手,用那方雪白的手帕做了一个优雅的、打断的手势,嘴角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许,显得更加温和无害,却让下方下属感到一股寒气直接从尾椎骨窜到了天灵盖,毛骨悚然。
他不需要知道背后是否还有周复明的影子,或者日本人的更深层意图。
那些是棋手,是隐藏在幕后的操控者,暂时还动不得,需要更长远的谋划。
但这些直接动手的、肮脏的、吓到了他的兮儿、甚至可能弄伤她的……
这些最直接的、卑劣的爪牙……他们不配拥有明天。
“王满囤……”
沈知意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品味一杯劣质的、却带着某种特殊意味的苦酒,“他那个宝贝独生子,是在圣约翰中学读书吧?”
“听说天资聪颖,成绩斐然,是王队长全部的希望,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欣赏。
下属的头垂得几乎要埋进胸口,冷汗已经浸湿了内衫的后背,他紧紧闭着嘴,不敢出任何声音,更不敢接话。
“至于那三个直接动手的……”
沈知意的目光,落在了书案一角,那里随意放着一把用来裁切信纸的、刃口极其锋利纤薄的小银刀。
他伸出两根手指,拈起那把小刀,用指尖极其轻柔地、反复地试了试那冰冷的刀锋,语气轻柔得仿佛是在谈论今晚的月色,“他们……是用哪只手碰了兮兮?”
“是哪句污言秽语吓到了她?”
“还是他们那肮脏的眼神,亵渎了她?”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下属,那眼神深处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恶意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决定他人生死的残忍。
“那就让他们,用相应的代价,永远记住这个教训。”
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落地,“有些存在,是他们踮起脚尖仰望都不配,更遑论……伸手触碰。”
“做得干净点。”
他最终温和地吩咐道,仿佛只是在交代一件微不足道的日常琐事,随手将那小银刀轻轻放回原处,“别吓到……无辜的小朋友。”
“是!
属下明白!”
下属如蒙大赦,却又如同从冰水里捞出来一般,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几乎是连滚爬地、以最快的度退出了这间烛光摇曳、却比任何刑房都更令人窒息的书房。
暗室内,重归死寂。
沈知意独自留在那片被烛光切割得明暗不定的阴影里,如同蛰伏的毒蛇。
他再次拿起那枚裂开的玉扳指,紧紧握在掌心,用力收紧,直到那碎裂的、尖锐的边缘深深硌入掌心肌肤,带来清晰而剧烈的痛感。
这痛感,奇异地让他翻腾的怒火和嫉妒稍微平息了一丝,转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执拗的决心。
兮兮……
他的目光穿透厚重的墙壁,投向张公馆所在的方向,那眼神在摇曳的烛光下,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仿佛在凝视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可那温柔底下,却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偏执成狂的黑暗。
再忍耐一下。
再忍耐一下就好。
很快,我就不会再让任何人,有任何借口,将你从我身边带走了。
很快。
所有碍事的,所有敢触碰的,所有让你涉险的……都会消失。
烛火不安地跳动着,将他脸上那抹温柔到极致、却也扭曲狰狞到极致的笑容,映照得明明灭灭,如同地狱深处盛开的、带着剧毒的曼陀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