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波浪线,“里面埋点秸秆羊粪,既能保墒又能肥地,就像给土地铺了层褥子。”
李大叔蹲在旁边,掏出烟盒纸记下来,铅笔头在纸上戳出个洞:“那玉米啥时候授粉最好?我家的玉米总秃尖。”
“晌午头,太阳最毒的时候。”
爷爷往玉米雄穗上指,金黄的花药在阳光下微微颤动,“用布袋子套着雄穗摇一摇,花粉落在花丝上,结的籽粒才密。”
他突然想起什么,往陈老五那边瞅了瞅,“老五家的羊粪好,拌在土里当底肥,玉米准保不秃尖。”
陈老五的脸有点红,往地上啐了口:“想要羊粪就直说,我还能不给咋地?”
话虽硬气,却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我昨儿个也画了张图,你们瞅瞅这沟挖得对不对。”
人群凑过去看,烟盒纸上的线条歪歪扭扭,却把等高线的走向画得清清楚楚。
三秒爷爷指着图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就是水眼留得再密点,免得暴雨积涝。”
“还是老嫂子懂行。”
陈老五把烟盒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揣回怀里,像藏着个宝贝,“明年我那三亩地,全按这法子种。”
三秒抱着种子袋跑回来时,看见爷爷正被村民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地问着啥。
她把袋子往地上一倒,玉米粒和土豆种滚出来,金黄的、白胖的混在一起,像撒了满地的珠宝。
“排队领啊!”
三秒抓起个玉米种穗,举得高高的,“红轴的是甜糯,黄轴的是高油,要哪种自己挑!”
村民们嘻嘻哈哈地围上来,王二婶抢了把土豆种,用蓝布包着揣进怀里;李大叔选了三穗红轴玉米,宝贝似的插进裤腰;张奶奶让孙子抓了把小土豆,说要先在花盆里试种。
陈老五站在最后,等别人都领完了,才拿起个最大的玉米穗,往怀里一揣,转身就往自家地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不少。
“五爷爷,您的羊粪别忘了!”
三秒在他身后喊。
陈老五没回头,只挥了挥手,身影很快消失在玉米地尽头。
日头爬到头顶时,种子袋见了底。
三秒爷爷坐在田埂上,看着村民们三三两两地往家走,每个人手里都攥着种子,脸上带着笑。
“你看。”
老人拍了拍三秒的头,“好东西得分享,土地才肯年年长。”
三秒望着空荡荡的种子袋,突然觉得心里满满的。
她想起春耕时翻起的第一块土,爷爷说“土地是大家的”
;想起暴雨时全村人来帮忙挖沟,王二婶把家里的塑料布都拿来盖玉米;想起现在大家捧着种子的样子,像是捧着个共同的希望。
远处传来陈老五吆喝羊群的声音,比平时响亮了不少。
三秒看见他的羊群往山那边走,而他家的地头上,新翻的土正冒着热气——老人怕是要趁着这股劲,先把等高线沟挖出来。
风穿过玉米地,带着股清甜的气息。
三秒捡起粒落在地上的玉米种,对着太阳举起来,光能透过籽粒,映出里面细密的纹路。
她突然明白爷爷说的“顺着土地的性子”
,不只是种庄稼的道理,更是做人的本分——就像这土地从不偏心,你对它好,它就给你长东西;你愿意分享,它就让更多人尝到甜。
村民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村口,田埂上留下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三秒和爷爷收拾着东西,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和玉米地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幅温暖的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