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玉米叶上凝成珠串时,三秒已经蹲在地里忙活了半个钟头。
她的帆布书包敞着口,里面露出半截塑料秤,秤盘上还沾着昨晚称量土豆时蹭的泥。
指尖捏着尺量玉米穗的长度,铅笔在笔记本上划下厘米,笔锋太急,把纸都戳出了个小洞。
还差两株就量完了。
三秒对着玉米秆嘀咕。
农技站的王技术员说后天来测产,这话像颗石子投进她心里,漾得整宿睡不着。
试种的玉米和土豆能不能成,就看这一遭了。
她特意找出爷爷那杆用了三十年的木秤,秤砣系着红布条,是当年奶奶亲手缝的,据说能镇住虚产量。
量到最边上那株玉米时,穗尖的黄已经蔓延到中部,籽粒鼓得快要把苞叶撑破。
三秒踮起脚把秤钩挂在穗柄上,秤砣绳往秤杆末端挪了挪,地撞上尽头的铜星。
八两七!
她在笔记本上重重画了个感叹号,这穗玉米比村里普通品种重了近二两,纸页被笔尖戳得皱,像她此刻突突直跳的心。
田埂那头传来锄头蹭地的轻响,爷爷正蹲在土豆地拔草。
老人的蓝布褂子被露水打湿,贴在背上显出嶙峋的肩胛骨,手里捏着的杂草在晨光里抖落水珠。
爷爷,您看我记的数!
三秒举着笔记本跑过去,纸页被风吹得哗哗响,这穗玉米快九两了,王技术员肯定喜欢!
爷爷直起腰,锄刃在鞋帮上磕掉泥块。
数在本上不算数。
他往手心吐了口唾沫,继续薅土豆秧下的狗尾草,得收进仓里,晾晒干了,秤钩上见真章才算。
老人的手指在泥土里翻找,捏起株刚冒头的菟丝子,这草吸庄稼的养分,比算错数还耽误收成。
三秒撇撇嘴,又跑回玉米地。
她找出红绳,给每株结穗饱满的玉米都系了个小蝴蝶结,像给它们戴上光荣花。
阳光爬到头顶时,笔记本已经记满三页纸,玉米的株高、穗长、籽粒数,土豆的膨大块数、单果重,密密麻麻的数字间还画着小笑脸——那是她觉得有希望夺冠的植株标记。
陈老五赶着羊群经过时,看见三秒在地里转圈,忍不住喊:小丫头,你这是给玉米点卯呢?他把羊群往路边赶了赶,免得踩坏地埂,当年我家羊下崽,都没你这么上心。
这是测产!
测产!
三秒举着笔记本纠正,王技术员说,要是产量高,就推广给全村种。
陈老五往地上啐了口烟渣:产量高不高,看天看地不看本。
他眯眼瞅着系红绳的玉米,去年东头老李家的玉米,穗子比这还大,一场冰雹全砸成了渣。
这话像盆凉水,浇得三秒手里的笔记本都沉了几分。
下午的阳光把玉米地晒得烫,三秒却觉得后背凉。
她又秤了遍最大的那个土豆,早上还称出一斤二两,现在去皮称重竟少了半两。
是不是秤不准了?她把木秤翻来覆去地看,红布条磨得毛,秤杆上的铜星被汗渍浸得亮。
爷爷在旁边翻整土地,听见她的嘀咕,直起腰说:土豆离了土会缩水,就像人离了地会心慌,正常。
可三秒的心还是悬着。
她想起春天下种时,王技术员说这品种抗倒伏、耐干旱,可上个月那场暴雨,有两株玉米还是歪了腰;爷爷说土豆用等高线沟的土能增产,可最边上那垄,薯块明显比中间的小。
这些细节像小虫子,在她心里爬来爬去,痒得慌。
晚饭时,三秒扒拉着碗里的玉米糊糊,眼睛却瞟着墙上的日历。
爷爷看出她的心事,往她碗里夹了块土豆:这是咱自留种的土豆,没用新法子,你尝尝。
三秒咬了口,有点涩,不如试种的品种绵密。
新法子好,爷爷慢悠悠地说,但再好的法子,也得土地点头才行。
夜里的风带着凉意钻进窗棂,三秒在床上翻来覆去。
笔记本摊在枕边,那些数字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