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从包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是她昨天去县城办事时,在市抄的价格,“你们看,县城市里的沙瓤土豆,标价一块二一斤,跟咱这品种差不多。”
她把纸条铺平,用铅笔在旁边画了道线:“赵老板从咱这儿收四毛五,拉到县城卖一块二,中间差价七毛五。
就算扣除运费、摊位费,他至少能赚五毛。”
“五毛?”
陈老五的眼睛瞪圆了,“他倒手一转,比咱种一季还赚得多?”
“这就是中间商的利润。”
三秒在纸上又画了道线,“咱不贪心,成本六毛,咱要八毛,每斤赚两毛,一万七千五斤就是三千五的利润。
这钱不多,够咱买明年的玉米种子,还能给大伙分点零花钱。”
李大叔摸着下巴点头:“八毛不算多,合情合理。”
“可他能同意吗?”
王二婶还是犯愁,“那小李不是说了吗,县城市大多从他那儿进货,他要是卡着不卖,咱的土豆不就烂在手里了?”
一直没说话的爷爷,这时慢悠悠地磕了磕烟袋锅。
老人家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对襟衫,袖口磨出了毛边,却洗得干干净净。
他往火塘里添了块柴,火星子蹿起来,照亮了他眼角的皱纹。
“他不同意?”
爷爷的声音像晒透的棉絮,软和却有分量,“他要是真能找到比咱好、比咱便宜的货,就不会让伙计来三趟了。”
他用烟袋锅指着桌上的账本:“这账算得好,好就好在明明白白。
咱不光要跟他说八毛,还得把这账本给他看——种子多少钱,肥料多少钱,人工多少钱,让他知道,咱懂行,不是随便能糊弄的庄稼汉。”
“对!”
陈老五猛地站起来,烟袋锅差点掉地上,“得让他看看,咱这土豆是咋长出来的,每一分钱都花在明处。
他要是还压价,咱就拉去展销会,我就不信,好东西能愁卖!”
李大叔把账本仔细叠好,塞进怀里:“明儿他要是再来,我就把这账给他算一遍,让他听听,这八毛是咋来的。”
王二婶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又给众人添了碗糊糊:“来,趁热喝,喝饱了才有力气跟他论理。”
夜渐渐深了,仓库里的算盘声停了,煤油灯的光却依旧亮着。
三秒把算好的成本账抄了份,贴在仓库最显眼的墙上,用红笔把“成本六毛”
“要价八毛”
标了出来,红得刺眼,却让人心里踏实。
陈老五临走时,往墙上的账本看了又看,突然嘿嘿笑了:“这数字看着就带劲,比那小李的皮鞋亮堂多了。”
爷爷站在火塘边,看着墙上的账本,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他知道,这账算的不只是钱,更是庄稼人的骨气——土地里长出来的东西,该值多少,就得要多少,一分不能少。
风还在吹,却像是没那么冷了。
仓库外的槐树上,有只夜鸟叫了两声,清脆得很,像是在应和着什么。
三秒望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觉得明天的太阳,一定会把这账本照得更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