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坡上,像个孤独的感叹号。
晚饭是在爷爷的老屋里吃的。
屋子是土坯墙,黑黢黢的,房梁上挂着玉米棒子和干辣椒,空气里飘着一股烟火味。
奶奶走得早,屋里就爷爷一个人住,冷清得很。
王三秒煮了两碗面条,卧了两个鸡蛋,爷爷没动筷子,只是抽着旱烟,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爷,吃点吧。”
王三秒把碗往爷爷跟前推了推。
王满仓没理他,突然说:“你爹当年,也想把望海坡包下来。”
王三秒愣了愣。
他爹走得早,他对爹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爹也是个种地的好手,跟爷爷一样,爱在地里琢磨。
“那时候你才五岁,”
王满仓的声音低了些,“你爹说,要在坡上修梯田,种果树,让咱王家窝棚的人都富起来。
结果呢?一场山洪,把刚修的梯田冲了,你爹为了抢种子,被石头砸了腿,后来……”
他没再说下去,猛吸了口烟,呛得咳嗽起来。
王三秒看着爷爷佝偻的背,突然明白,爷爷不是怕他赔钱,是怕他像爹一样,被这片坡地伤了心。
“爷,”
他轻声说,“我跟我爹不一样。
现在有旋耕机,有新种子,还有……”
他想说还有马春花那样懂销售的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王满仓没说话,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站起身,从炕头的木箱里翻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捧红豆籽,红得像玛瑙。
“这是你太爷爷留下的老品种,”
他把红豆籽递给三秒,“你要种,就种这个。
别用那些花里胡哨的新种子,这红豆,熬粥不用泡,香得很。”
王三秒接过红豆籽,籽儿沉甸甸的,带着泥土的气息。
他知道,爷爷这是松口了。
夜里,王三秒躺在吱呀作响的土炕上,听着窗外的风声。
风穿过望海坡的荒草,呜呜地响,像在唱歌,又像在哭。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红豆籽,籽儿硌着掌心,有点痒。
他想,明天一早,就去找村支书。
望海坡的荒草,该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