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腐烂的土地。
他周身弥漫着一种极致的、压抑的沉默,那沉默比咆哮更可怕,是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即将爆的杀意。
侯府的亲卫们皆垂目握刀,指节泛白,不忍再看,却又因军令不得不直视这人间惨剧,每一个人的呼吸都沉重得压垮胸膛。
决策瘫痪综合征?不!
是决断前的死寂。
“侯爷,郡主,这边请。”
豫州知府钱益才小跑着过来,堆着一脸谄媚的笑,试图引他们去相对干净整洁的官署,“灾情虽重,但下官已竭力安抚,只是这些刁民顽劣,不服管……”
“安抚?”
云舒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子,骤然刺破沉闷的空气,直直扎向钱益才,“用清水粥安抚?用衙役的棍棒安抚?用豪强的地契安抚?!”
钱益才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冷汗涔涔。
谢景行终于动了。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甚至没有落在钱益才身上,而是投向那片被豪奴驱赶、哭喊无助的灾民。
“钱大人。”
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千钧重的压力,每一个字都砸在钱益才的心口,“你治理下的豫州……百姓,便是如此‘安抚’的?”
他猛地抬手,马鞭破空,直指那一片哀鸿!
“这便是你口口声声的——皇恩浩荡?!”
最后一句,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的咆哮,裹挟着雷霆之怒!
钱益才双腿一软,“噗通”
一声瘫坐在泥地里,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云舒闭上眼,那婴孩微弱的哭声,那男人麻木的眼神,那胥吏嚣张的嘴脸,那豪奴跋扈的身影……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上。
这世道烂透了,老娘要把天捅穿!
她猛地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焚尽一切的猩红。
她一把抓住谢景行紧握成拳、青筋暴起的手腕!
冰凉的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两人皆是一震。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谢景行,看见了吗?”
“这就是你要效忠的朝廷!
这就是你要守护的江山!”
“修修补补……没用了……”
她深吸一口气,那腐臭的空气灼痛她的肺腑,也烧尽了最后一丝犹豫。
“这根本不是什么天灾——”
“这是一场人祸!
一场由贪婪和腐朽烹制的——人肉盛宴!”
话音落下,死寂笼罩。
只有远处灾民无望的呻吟和豪奴的呵斥声隐约传来,构成这人间地狱最残酷的背景音。
谢景行反手,用力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
巨大的、布满薄茧的掌心将她完全包裹,滚烫的温度和力量源源不断地传来。
他没有说话。
但他眼底翻涌的、与她同源的滔天怒焰,已然是最好的回答。
盛宴?
那就掀了这餐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