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涿州,又赶了一日路,终于到了良乡。
此地到京城,不过五十余里而已,快马半日可达。
卢象升照旧骑着马前探,以便寻访田间农夫,查问马草之事。
这天色昨日不知为何,霎那间放晴,如今天空...
夕阳余晖洒在紫禁城的金瓦之上,映出一片血色般的红。卢象升走出乾清宫时,脚步沉稳,背影挺直如松,仿佛一道不可摧折的铁脊梁。然而他心中清楚,方才那一番对答,虽得皇帝首肯,却也已在无形中触动了太多人的底线。那句“凡事须先奏报,不得擅自决断”,看似是帝王的信任之限,实则是猜忌的开端。
他登上马车,亲兵杨义执缰随行。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响声,如同命运的鼓点。回到兵部别院,天色已暗,烛火初燃。案头堆满了各地急报:陕西流寇复起,山西饥民啸聚山林,辽东哨骑频频示警,而京畿周边,竟有数处屯田庄子连夜焚毁田契、转移粮仓??分明是豪强闻风而动,意在对抗厘革司清查。
“大人,”杨廷麟迎上前,神色凝重,“昌平侯府昨夜闭门谢客,其族中子弟纷纷外逃,更有家奴持地契南下,欲将田产转至江南士绅名下。若不速断,恐查无可查。”
卢象升坐于案前,取过一份卷宗,指尖轻抚纸面,声音低沉却坚定:“他们怕了,便是我们走对了路。明日一早,我亲自带人查封郑府庄田,不论是谁,胆敢藏匿田籍、销毁税册者,一律按律拘押,送刑部问罪。”
“可……郑惟恒乃开国功臣之后,世袭侯爵,若激起勋贵联名上疏,陛下恐难承受压力。”杨廷麟忧心忡忡。
卢象升抬眼,目光如刀:“当年太祖高皇帝斩胡惟庸、戮蓝玉,何曾因他们是元勋之后而手软?今日之弊,根深蒂固,若连一个昌平侯都不敢动,还谈何均赋役、安黎庶?传令下去,调团营精锐五百,由我亲率,辰时三刻出发,直赴昌平。”
当夜,风雨骤至。电光划破长空,照亮了庭院中的旗杆,一面写着“忠”字的旧幡猎猎作响,几欲撕裂。卢象升独坐灯下,翻阅《大明会典》中关于赋役制度的条文,笔不停书,拟就《请清隐田疏》,准备明日上奏,请旨扩大厘革司权限,准许跨省巡查、直劾贪官。
忽然,门外传来急促敲击声。一名亲兵浑身湿透地冲进来:“大人!张家口堡再传军情??李重镇将军回禀,突厥残部确系伪作,实为一支蒙面骑兵,所用兵器皆为明制,马匹烙印亦属宣府旧档!更可疑的是,其中一人被捕后自尽前留下血书二字:‘内应’!”
卢象升霍然起身,眼中寒光迸射:“果然是自己人动手!这哪里是边患?这是要逼我在新政未立之前,先陷于军务泥潭!”他猛地抓起披风,“备马!我要立刻进宫面圣!”
杨廷麟急忙拦住:“大人且慢!此时风雨交加,宫门早已落钥,守卫不会放您入内。况且……温体仁必已得知消息,此刻正在运作,说不定已有御史准备弹劾您‘妄启边衅’‘诬陷同僚’。贸然闯宫,反授人以柄。”
卢象升伫立良久,终是缓缓放下披风,咬牙道:“你说得对。他们就是要我乱,要我急,然后犯错。可恨啊……这些人在朝堂上争权夺利,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