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的客人。
张建军却没有立刻挪动脚步进屋。他的目光落在阿古拉奶奶手中那本练习册上。
他弯下腰,伸出手,指尖带着军人特有的稳定,却又极其轻柔地捏住练习册的边角——那纸页早已被戈壁无情风沙吹打得发脆,摸上去的手感像深秋干枯的树叶,仿佛稍一用力就可能碎裂。
他小心地接过,就着门内透出的微弱灯光和手中电筒的光束,凝神看去。纸页上的铅笔字密密麻麻地重叠着,有些地方因为反复擦拭、修改,纸的纤维都被磨得发毛起绒,上面甚至还沾着几粒戈壁特有的、极细小的沙砾,像是镶嵌在字里行间的、苦难的印记。
他的指腹轻轻划过那些因条件所限而略显歪斜、却每一笔都透着异乎寻常的工整与用力的字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又酸又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堵在胸口。
招生办那份简单却沉重的资料,突然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全区高考状元,725分,全靠自学。这寥寥几个字的背后,该是怎样一幅触目惊心却又感人肺腑的图景?
他见过太多天资聪颖、条件优越的孩子,却从未见过在这样的绝境里,在风沙、贫困、病痛的重重围剿下,还能把知识当作唯一救命稻草,如此死死攥在手里,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肯放开的娃。
这不仅仅是对知识的渴望,这更是一种与命运抗争的、令人动容的倔强。
"拾穗儿同学。"
张建军直起身,将练习册轻轻递过去,他的声音放得更软了,像是一片羽毛,生怕惊扰了这孩子眼中那簇在绝境中依然顽强燃烧的火苗,"学校来接你了。"
这句话,他说得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和郑重的承诺。
拾穗儿没有伸手去接那本视若生命的练习册。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没有一丝血色,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清澈的右眼里,情绪剧烈地翻涌着——有难以置信的震惊,有长期压抑后突然看到希望的茫然,有瞬间袭来的巨大委屈,还有一丝不敢确信的惶恐。
突然,她猛地转过身,像是无法承受这过于沉重的情感冲击,朝着屋后跑去,鞋底在粗糙的土地面上蹭出急促的"沙沙——沙沙——"声响,那声音,像是在跟这漫长的、浸透了苦涩的苦难岁月做仓促的告别。
阿古拉奶奶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连忙跟了过去,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心疼与理解。
绕过破败的屋角,就看见拾穗儿蹲在后墙根下,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单薄的肩膀一抽一抽地剧烈颤抖着。
压抑已久的哭声被死死憋在喉咙里,只发出断断续续的、小兽呜咽般的细微声响,那是在漫长黑暗里独自跋涉太久的人,突然看到耀眼曙光时,一种混合着巨大喜悦、辛酸回忆和彻底释放的复杂情绪。
她的面前,那面斑驳的土墙上,用木炭写下的密密麻麻的公式、定理依然清晰可见,一笔一画都透着一股执拗的狠劲——有些字迹被前几日的雨水冲淡了些,边缘晕开,变得模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