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子时的时候，原本聚在檀香苑的人总算散了。
屋里的老夫人这才敢把在地上跪了小半日的顾落雁给拉了起来，在自己身边坐了。
她最开始的时候，听说了自己的乖孙女犯下大错的时候亦是十分生气，可看她跪在众人跟前哭得可怜兮兮的，这心里头的怜惜及心疼止不住就涌上来。
心情当真十分复杂。
有丫鬟很是机灵地端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过来，老夫人二话不说便接了过，浮了浮茶盖往里吹了吹，转而递到了还在默默流泪的顾落雁跟前。
“雁丫头别哭了，先喝点水，可别给冻着渴着了。”
顾落雁没接，着实是没心情。
汪氏在一旁看到了，赶忙替她接了过，又不容置疑地塞到了她的手里，“不论你想不想喝，这都是母亲给你的茶，接着。”
老夫人看了，又心疼了，“行了，你温柔些，雁丫头如今心情正不好……”
顾落雁默默地把茶盏接了过，连头都没抬。
老夫人看了看蔫蔫的没一丝精神气的乖孙女，好一会都没说话，未了，才叹了一声。
“雁丫头，这事儿你着实做得不对，不论如何，男院都不是女子能去的地方。你虽然是事出有因，可你有没有考虑过，别人若是看到了这样的举动，心里头会如何作想的？只会觉得你不检点，或是顾家没教导好。以后切不要如此意气用事，不论遇到什么事什么困难，都要多想一想这事可不可行。”
顾落雁没说话，拿了帕子擦泪。
老夫人见她这幅模样，心知她也不好受，可有些话若是不说，她又不安心。
她只得又轻声叨了叨，“……我知道你受了气，又觉得委屈。可就如你父亲所说的，素日里你在府里头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几乎没人会拦你；可是在外面的时候，不论身处何地，做什么事都必须经过多次考量再决定。你看看你这次，不就得罪了叶大公子吗？你啊你，权当是长了教训，以后不可再犯下这样的错误了。”
顾落雁这才抬了泪眼，“孙女知道错了，以后断会更加小心些。”又抹了把眼泪，着实是不甘心，“……只是，这桩事丫鬟婆子有错，五妹妹就没错了吗？她们会如此说，大抵也是先知道五妹妹没在女院，故而才会信了别人的话；若是五妹妹不乱跑，又哪里会牵引出让人如此难堪的事情来？五妹妹不仅要担责，还得严惩才是！”
这些话，直到其他人走了，她才敢说出口。
委实是因为那会还有四妹妹及大伯母在，若是提出来只怕又要被反驳了。
而如今只有祖母及母亲在，母亲自然是站在她这边的，只要让祖母也信服了，那五妹妹挨罚也就容易了……更何况，祖母素来疼爱她，想来并不会拒了她这一点点的要求。
哪曾想，素来对她有求必应的老夫人竟抿着唇，没回她一言。
汪氏更是赶忙抢过了话头，“好了好了，如今你祖母也累了，我们便不要打扰她休息了。”
道完，便起了身朝老夫人福了福。
老夫人也顺着她的话往下讲，“回去的时候多注意些脚下，如今夜深了，外面又寒又冻的，切要拢好衣裳。”
顾落雁却是有些犯了懵，着实是想不通，方才还聊得好好的，怎么一眨眼便要散了？
她正欲说话，就被汪氏拉着往外走。
她挣了挣，汪氏冷不防回头白了她一眼。本是想说上两句的，目光却是极快地掠过她身后的人，隐晦道：“你别再说话了，若是有不明白的，等回了我的屋子再说。”
母女二人一前一后踏进了夜色里。
汪氏大抵是心情很不好的，除了踏出屋时说的那句话之后便没再开口；顾落雁被迫着随在后头，因着天黑看得不大清，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有好几回都差点给摔了。
汪氏却如没看到一般，只放开了紧紧拽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在了前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