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都不是孟文心在意。
她最在意的,只有她是赫连铮未婚妻这个身份。
虽然婚约已经解除,但孟文心心中,依旧带着几分小妾自卑感。甚至小妾都谈不上,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单相思罢了。
“文心雕龙,倒是好名字。”
前方,忽又传来楚倾的声音,孟文心抬头才发现,楚倾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出了小亭,正站亭中大树下,轻轻摸着那被雨水打湿的树干。
文心雕龙,龙者又是指谁,答案呼之欲出。
楚倾三言两语,便将孟文心心事一一挑出,心绪纷杂间,更本不知道如何回应楚倾。
她只是普通世家的闺中小姐,心思终究单纯,而楚倾似在岁羽宫前一刀刺死赫连觞之后,连她自己或许都没感觉到,她身上有些东西悄然改变着。
而在孟文心眼中,此刻眼前的女子无疑是整个楚国最为恐怖的女人,身上那在血腥权谋厮杀中浸染的彪炳之姿,令人望而生畏。
她未回答,楚倾却自顾自的继续道:“这颗是梅树吗?”
楚倾的话,似乎总是饱含着深意,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孟文心只能点头道:“恩。”
楚倾却没有在意身边女子的心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道:“本公主在西凉的沐雪宫中,也有一颗梅树。”
“文心的草园,怎么比的上公主殿下的宫廷寝宫。”
楚倾默了默,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没头没脑的问道:“你的这棵梅树会结果吗?”
摸不清楚倾心思的孟文心如实回答道:“文心这棵是果梅,虽花开不不如花梅绚丽,但每年梅雨来时,都会硕满枝头。”
“梅实迎时雨,苍茫值晚春。”楚倾望着果梅枝头,轻吟道:“从西凉至南楚,本公主的沐雪宫与云梦居,都有梅树,可惜都不会有结果。”
孟文心不知言外之意,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道:“凉凰公主梅园之中的千梅景,亦是章华台一绝,无人能比。”
楚倾问:“这颗果梅植于这小院之中,有什么故事吗?”
孟文心迟疑了一会,伤感道:“此树是我母亲死时,我父亲亲手植与庭院中。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希望我与树同生。若是有一天出嫁,便伐了此树,制成妆台,以作嫁妆。可惜他植树之后没几年,随军征南越,为国捐躯。”
楚倾抬头看着树木冠叶,稀疏的风雨落在她的脸上,点点滴滴,“此树如今亭亭如盖,女子亦也亭亭玉立,却不知有多少年了。”
孟文心如实回答道:“在过二月,便满二十年。”
楚倾微微转身看向她,目光似冰如雪,轻声问道:“你与阿铮的故事,可以说与我听吗?”
咋听此言,孟文心本能后退,轻靠在小亭内的木柱之上,只是心中那份不甘的念头,却让她挺直身躯。
心中那一份不为人知的感情,似乎给予了她无穷的力量。
让她面对,此刻的楚倾。让她面对,自己的人生。
“这是我与铮皇子的故事,公主殿下何必知晓,也无权知晓。”
楚倾目光微微一亮,似乎突然看到这个闺中小姐另外一面,也不在继续深问,转身回到小亭之中,平静声音里,隐约透着几分不容抗拒姿态,道:“伐了这棵梅树吧。”
说罢,拿起桌上的那一碟糕点,缓步走出小亭,朝院外而去。
孟文心震惊之后,骤然回头问道:“公主殿下,你今日来此,究竟所谓何事。”
楚倾停步,没有回答,道:“如果我说,只是顺道看看你,你会相信吗?”
楚倾的姿态让孟文心生出几分抗拒,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何来看我,又为何与我说这些。”
她的话,像是投入黑暗深渊之中的巨石,刹那被黑暗吞噬,而深渊依旧深邃不见回响。
赤足抱着一碟糕点的红衣女子,在亭外风雨中,站了许久,许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