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宋珩所料,没几日祖父的家书就急吼吼地寄回来了。
朝廷去信当然不可能提什么真假郡主李代桃僵那一套,更没有伯府姑娘被敌国质子拐跑了那一段,可,敌国质子突然逃了,朝廷不该跟北齐打几个月口水战先吗,怎么这么急就要跟那个北齐太子联姻?
卫国公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只能找家人解惑。
宋珩也不急着回信,毕竟,祖父想知道的事他早就写好信,跟在朝廷的八百里加急后面慢悠悠寄过去了。这会儿,祖父多半是收到信了。
卫国公看完迟到的家信,脸颊肌肉诡异抽搐几下,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长孙用了他教的独门加密方法,其他将领都看不懂的那种,故而在信里写得颇为放肆,很是鄙夷了一番端王的短视和急功近利。
卫国公揉了揉闷闷的胸口,暗暗摇头。
皇帝女婿之前疼宠了这么些年的儿子就是这个德行,亏得太子先时没得到同样的“疼宠”,否则人也被宠傻了。
傅文瑄消息灵通,听说卫国公收到家书,马上跑来求见。
得知事情前因后果,他眼睛都红了,满满的都是杀气,当即再次请命出营搜捕那该死的北齐质子。
卫国公允了,点了一队兵马给他,少不得又板着脸训了几句。
“你心里那些小儿女感情老夫略知一二,只是你要记住,武将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为我朝国民利益着想。北齐质子固然可恶,但,他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你决不能因私废公,因小失大!”
“将军的意思是,朝廷有意放此人归国,和北齐太子相斗?可,此人狼子野心,朝廷不怕放虎归山么?”傅文瑄攥着拳头问。
卫国公呵呵笑:“傅世子果然年轻,心肠柔软。即便那质子洪福齐天,能活着回到故国,可路上艰难险阻无数,这时节又不好,谁知不会落个一身伤病呢?”
傅文瑄恍然大悟。
原来朝廷还是打着坐山观虎斗的算盘,只是,打架的两只老虎最好都是拔了牙的病虎,这样才能真的没后顾之忧。
“那,程四姑娘她……不,和乐郡主——”
卫国公扫他一眼,似笑非笑:“傅世子也是聪明人,怎么突然犯糊涂了?和乐郡主此刻正在京城好端端备嫁呢,与咱们这些武夫有何干系?”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三月北齐迎亲仪仗过来,咱们少不得也要派兵护送一段。这事关系到两国邦交,可不能轻忽对待。不论如何,总得把人安安稳稳送到该去的地方。等京城那边送亲队伍过来,还得护送他们平安进入北齐国境。此事就交给你,其他人老夫不放心。”
傅文瑄红着眼沉默片刻,道了声是,转身就走。
年轻的身影出了主账,卫国公才无声一叹。
虽然皇帝没明说,但他隐约能猜出皇帝的意思。
北齐质子晏子安逃跑,大大扫了朝廷面子,朝廷不可能不找回场子来。如今来看,北齐的迎亲队伍送来的聘礼绝对不会薄,还不知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利益交换。
郡主是假的,这场和亲也未必能成真,没准这事还会成为战火重燃的导火索!
在卫国公示意下,边关将士严阵以待,日日操练不停,催请增派粮草的折子也不断往朝廷送去。
户部找皇帝哭穷,意思是,年前才把北齐小儿打了个落花流水,如今两国还要成亲家了,短期内自然不必再起兵戈,也就没有必要增派粮草。毕竟,去年收成不大好,又要四处赈灾,国库也没多少余粮了。
还有些官员趁机上折子弹劾卫国公,说他拥兵自重,穷兵黩武,明明没有战事还故意来要钱要粮要兵器,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中饱私囊了,他很可能有异心啊,云云。
皇帝闭着眼睛都能猜得出来,这些弹劾卫国公的人身后大致都站着哪些势力,无非是东宫之外的其他皇子,乃至他那几位兄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