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青少年约占了八成有余,故而,她一声号令,大半人就呼啦啦跑出去玩了,这会儿竟是难得的清净。
举目四望,她甚至没看到任何一个人,除了身后的十五和小婢女。
数不尽的灯盏连绵不绝铺展向前,从院落门口一直延伸到最里头,犹如一条星光大道,和头顶上的璀璨星河交相辉映。
程初芍感觉自己心跳好像加快了,又好像慢得几不可闻。
这条长长的灯路尽头,会有什么在等着她呢?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她,可以期待吗?
这样的期待,又是否合适呢?
像是过去了一万年那么久,她才像个精疲力竭的旅人般,拖着疲乏的脚步走到那株被打扮得金碧辉煌的灯树下。
这是主屋前的小院子里的两棵大树之一,因比它的同伴更枝繁叶茂,宛如一张大绿伞,更适合遮阴,便成了近日来宋珩出来遛弯时的首选遮阳地。
正如前些日子那样,宋珩安安静静坐在轮椅上,斜对着灯树,只给她留了个侧颜。
他微微垂头,似乎在出神,看不清具体表情,下颚弧线却是柔和的。
肌肤被熏染上一层独特的蜜色,掩去了卧床多日带来的苍白。
程初芍下意识放慢脚步,连呼吸都放轻了。
这样的宋珩似乎在和原主记忆中那个少年英武的将军重叠了,而非后来总是出现在病榻上的病弱模样。
还有那个在落日余晖下和她说起大漠草原的他……
她几乎能想象出他在马背上驰骋沙场的模样,一往无前,英勇无畏。
本该是一柄世上最锋利的宝剑,却蒙尘屈居鞘中。
即便优美,仍是无奈。
宋珩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归来,仍在出神。
她加快步子,悄悄绕到他身后,犹豫了下,才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你——”
话刚出口,她赫然发现,那双幽深的黑眸竟被整个掩在浓密睫羽之下,灯影在眼睑上投下姣好的弧形。
他竟是睡着了!
还是以这样正经挺拔的坐姿!
双手甚至跟老大爷似的抄在衣袖里!
程初芍哭笑不得,心里有点甜,还有点酸。
她正要缩回手,落在轮椅背后把手上,将他推回屋里,那双小扇子似的睫羽猛地颤了颤。
黑眸静静注视着她,不再是能吞噬所有光亮的黑洞,而是一汪充斥着粼粼月光和摇曳灯影的圆湖,安宁祥和,风平浪静之下似有暗流涌动。
“啊,你回来了。抱歉,我——”
宋珩正想将酝酿了半日的开场白道出。
程初芍却瞪大眼睛,一把拽过他的手,刷地一下将袖子撸到上臂,露出一大截泛着青紫的皮肤,并气呼呼地送了他一件七夕礼。
盖在淤青上的大巴掌,极为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