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河心中微动,这位文市长此刻展现出的亲和姿态,究竟有几分是冲着他陆江河本人,又有几分是看在沈家,特别是岳父沈珉坤的面子上,这其中的分寸,怕是只有文兴海自己心里清楚。
文兴海在陆江河对面的单人沙上坐下,端起自己的搪瓷缸子喝了口水,然后直接开口问道:“江河啊,你和文静的婚期,定下来没有?”
陆江河身子微微前倾,姿态恭谨:“文市长,家里老人说要找人仔细看看日子,选个吉时。
具体哪一天还没最后敲定,不过证已经领了,应该就是近期了。”
文兴海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暖意:“文静那丫头,我可是有好久没见到了。
当年我常去你岳父家吃饭,那时候,文静才这么高。”
说着,文兴海伸出手,在自己腰间比划了一下,目光中带着几分追忆:“一晃这么多年,丫头都要出嫁了。
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
陆江河点点头。
关于文兴海和岳父沈珉坤之间的这层渊源,沈文静的确跟他提过那么一嘴。
那还是在九十年代初期,大约是九三、九四年的光景。
彼时,沈珉坤还在省里分管着组织口,可谓位高权重。
而文兴海,据闻当时只是省委政策研究室里一个颇有锐气但也棱角分明的年轻笔杆子,因为几篇分析透彻、观点新颖的调研报告,偶然间入了沈珉坤的法眼。
沈文静说过,沈珉坤私下里评价文兴海,说他是一块好料,脑子活,有闯劲,就是有些东西在书本里找不到,火候上还差了那么一点意思,看问题有时候容易从理论到理论,少了些泥土气。
于是,沈珉坤便将文兴海要到了自己身边,名义上是协助处理一些文字材料,实则是存了悉心栽培、言传身教的心思。
日常工作中,时常耳提面命,点拨一二。
有那么一次,文兴海因为一个区域展规划方案,跟当时一位主要领导的思路相左,年轻人火气盛,当面顶了几句,场面弄得很僵,差点就此断送了上升的通道。
事后,是沈老把他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门一关,给他足足讲了两个钟头的“方”
与“圆”
,讲如何在坚持原则的前提下,运用策略和智慧;讲如何在复杂的利益格局中,争取大多数,化解对立面。
沈珉坤当时语重心长:“兴海啊,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做工作,既要能低头拉犁,也要会抬头看路。
光有一腔热血是不行的,还要有审时度势的眼光,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才是成事之道。”
后来文兴海能够顺利下派到地方任职,也是沈珉坤在背后出了大力,让他去基层一线摸爬滚打,补上实践这一课。
可以说,没有沈老当年那番近乎师徒般的悉心教导和在关键节点的保驾护航,文兴海未必能有今天的局面。
这份情分,自然非同一般。
思绪流转间,陆江河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文市长,文静也时常在家里念叨您呢。
总说您是她最敬重的长辈,小时候她见过不少人,就数您对她最和气。
等过些日子,手头上的事情理顺了,我一定带文静专程来看望您。”
文兴海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点了点头:“好啊,那丫头如今也是嫁为人妇,有自己的小家庭了。
江河啊,说起来,你这些年在下面折腾出的动静,可着实不小啊。”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从最早在同心镇搞那个药材种植基地,就弄得沸沸扬扬,地方上说什么的都有;后来调到地震局,听说那次警报拉得,连省里面都给惊动了,动静闹得不轻;再到明阳那几年,不管是招商引资还是后来的新区开,你都是大手笔,有魄力,成绩也是实打实摆在那里的,这个谁也否认不了。”
话锋微微一转,文兴海继续说道:“不过啊,你小子这惹麻烦的本事,好像也不比你干事的本事小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