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隐听完贺宗伟这番话,没有伸手去扶。
那张让人捉摸不透的脸上,笑意尽数敛去,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读书人,不能做狗,不该做狗。”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
匍匐在地的贺宗伟,身子没有丝毫颤抖。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找回初心的读书人,必须再次沉入污泥。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又挂上了那副熟悉的,谄媚至极的笑容,甚至还夹杂着几分被呵斥后的委屈。
“义父,孩儿是真心敬仰……”
“滚!”
范隐陡然一声厉喝,声音如炸雷,在寂静的庭院中轰然散开。
贺宗伟脸上的表情彻底被为难与惶恐所替代,他嘴唇哆嗦着。
“哎。”
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佝偻着身子,像一只被主人踹了一脚的丧家之犬。
“孩儿……孩儿先行告退。”
说完,他便一步三回头,满脸不甘地向府外挪去,将一个失魂落魄、溜须拍马失败的小人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也就在这时,范偌偌与范四哲正好从月亮门后转了出来,恰好听到了范隐那声怒喝,看到了贺宗伟灰溜溜离开的背影。
范偌偌快步走到范隐身边,脸上带着担忧。
“哥,怎么了?”
“生这么大的气?”
她看了一眼贺宗伟远去的方向。
“这个贺宗伟,又冒犯你了?”
范隐的胸口像是还在起伏,脸上的怒意未消。
“冒犯倒谈不上。”
“只是这个家伙,实在是……毫无骨气。”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一点文人风骨都没有。”
“听说范贤此次要主持春闱,就跑来拜师投效。”
“没见到范贤,就索性想拜我。”
“甚至还死乞白赖地,要认我当义父。”
站在一旁的范四哲,眼睛瞪得溜圆,他指着贺宗伟几乎要消失的背影,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
“他居然想认你当义父?”
“怎么看,他年纪都比你大吧?”
“当然。”
范隐冷哼一声。
“所以我才说他没骨气,不,甚至可以说是无耻,无耻至极。”
“我虽然也看不上督察院那些老顽固,但要是这朝堂上,将来都是这种趋炎附势之徒。”
“我大庆,迟早要完。”
范四哲咂了咂嘴,深以为然地点头。
“那他可真是够无耻的。”
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过来人的感慨。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
“这春闱啊……”
范四哲说到这里,却又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范隐瞥了他一眼,心中倒是对这个弟弟又高看了一分。
【这个平日里只知赚钱、不谙世事的范四哲,居然也知道科举里的门道。】
此时,范偌偌伸出手,轻轻拉了拉范隐的衣袖,柔声安抚道。
“哥,消消气。”
“这世上的读书人,还是心怀抱负的少年人更多。”
“你今天清晨,不还特意去看了那些精神头很好的赶考学子吗?”
范隐脸上的怒气,似乎被妹妹的话抚平了一些。
“没错。”
“这种无耻之徒,毕竟是少数。”
他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胸中的浊气全都吐出去。
“行了,不说这个败兴的家伙了。”
“咱们走吧。”
“去看看那些真正的赶考学子,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