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隐看着他,用劝告的语气说道:
“所以这次与其费尽心思来拜码头,倒不如回去,好好温习一番。”
贺宗伟此刻的脸上写满了犹豫。
“义父,这个……”
范隐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怎么?”
“不要告诉我,你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贺宗伟连忙摆手,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义父,哪能啊?”
“虽说孩儿才学比不得义父万一,但孩儿自认为,才学还是远超常人的。”
范隐的嘴角向上弯了弯。
“嗯,看出来了。”
“之前敬王府诗会,你做的那首诗,不错。”
他缓缓念出。
“东望云天岸,”
“白衣踏霜寒。”
“莫道孤身远,”
“相送有青山。”
范隐的声音不响,每一个字却都清晰地敲在贺宗伟的心上。
那首诗,是他多年前意气风发时所作,早就被他自己遗忘在记忆的角落。
只是上次敬王府诗会,自己实在江郎才尽,才又拿出来。
他没想到,范隐居然记得。
而且记得如此清楚。
“能看出你以前心中的抱负,也能看出你不是泛泛之辈。”
贺宗伟脸上的谄媚褪去了一瞬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激动,他张了张嘴,却又立刻恢复了那副笑容。
“当不得义父如此夸奖,孩儿那首诗,不过是早年拙作。”
他的腰又弯了下去。
“只是,我大庆才子如过江之鲫,孩儿这点微末才学……”
“即使此次科举真的公平公正,孩儿也未必能入围,这……”
贺宗伟支支吾吾,话里的意思却很明白。
就算规则变了,他还是信不过自己的实力。
他还是想让范隐帮个忙。
范隐看着他这副模样,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静静地看着。
“你这个人啊。”
“还真是没脸没皮。”
“我都告知你此次科举将无舞弊,你还不依不饶。”
“得寸进尺。”
“当真是毫无尊严可言。”
贺宗伟之所以敢如此,正是因为他笃定,范隐愿意和他说这么多,甚至连科举内幕都透露了,就绝不是想轻易打发他走。
他陪着笑,脸上的褶子堆得更深了。
“义父,孩儿出身寒微,才华也不是顶尖出众,想要往上爬,也只能……放弃一些东西。”
接着,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觑着范隐的神色。
“而且,义父,您跟孩儿说了这么多,肯定是对孩儿……有那么点兴趣的。”
“要不然,以您的身份,早就将孩儿打出去了。”
范隐听完,终于发出了一声轻笑。
这一次,笑声里没有了之前的嘲讽和讥诮,反而带着一种……慈祥。
贺宗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一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少年脸上,看出这种情绪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我真的把他当成义父了?】
“孺子可教也。”
范隐笑着说道。
贺宗伟听到这四个字,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暗道一声。
【稳了。】
然而下一刻,范隐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依旧在笑,可那笑容里再无半分暖意,嘴角咧开的弧度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气,眼神里更是空洞得没有一丝情绪。
那是一种俯瞰蝼蚁的、带着残忍趣味的笑容。
贺宗伟心头狂跳。
【义父这是千面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