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草儿窸窸窣窣的起床声就把王安平惊醒了。
他眯着眼,看着草儿轻手轻脚地穿衣下炕,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这媳妇,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年纪虽小,却贤惠勤快得没话说,里里外外操持得井井有条,夜里……也温顺体贴。
等他洗漱完走到堂屋,早饭的香气已经弥漫开来。
草儿麻利地把热腾腾的玉米糊糊和贴饼子端上桌。匆匆吃过早饭,王安平和他大姐夫就推出自行车,顶着清晨微凉的雾气,向村外的大棚赶去。
远远就看见大棚门口人影晃动。
等他们到了,陈桂香婶子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妇女,已经把四个大箩筐装得满满当当。一根根顶花带刺、翠绿欲滴的黄瓜,被码放得整整齐齐,上面还细心地泼洒了些凉水,水珠在嫩黄瓜上滚动,看着就鲜灵。这是怕捂在筐里发热,蔫了卖相。
“安平,都弄好了,按你说的,挑的都是最水灵的!”陈桂香用围裙擦着手说道。
“辛苦婶子了!”王安平应着,和大姐夫一起动手,小心翼翼地把沉重的箩筐绑在自行车后座两侧。
绑好后,两人试了试重心,确认稳妥了,才跨上自行车,车轮碾过湿润的土路,朝着十几里外的镇子集市驶去。
带他亲姐夫,自然是存了点私心,有好事先紧着自家人。
关于用自行车的事,他昨儿就跟三爷爷王信报备过了。
老爷子拍着胸脯说自行车票的事他来想办法,不行就找他那些老战友淘换几张,村里出钱买新车!给集体办事,这钱花得理所应当。
眼下这点菜量,总不能用拖拉机,那动静太大也不划算。
至于带姐夫这个决定,王安平昨儿下午就用话堵住了村子里面可能有的微词:“我姐夫在镇里县里人头熟,门路多。咱不能光想着零售,万一往后产量大了零卖不动呢?得有人能联系上大买家!”
这话在理,谁还能挑出毛病来?
谁要有关系的话,谁上呗!
别说他找了理由,就算是没有找的话,又能够怎么样呢?
要知道这去卖菜,一天十三个工分不说呢,还额外的补贴一斤粮食呢。
这待遇,不差了!是在村子里面的一倍了。
到时候再把柱子给安排上。
不过柱子这小子,也不知道行不行呢?反正到时候他这边多带他几次吧!
大棚搞起来了,往后就单独卖菜这上的工分,就完全能够抵得上一个壮劳力一年的工分,再加上村子里面上工,柱子家的日子肯定能过得很好。
至于徐成……王安平心里摇了摇头。
他这边是爱莫能助了。
如果徐成是王家人,那没二话,能帮肯定帮。关键他姓徐,是个外姓人。
别说现在关系也就平平淡淡,就算关系好,他王安平点了头,村里的族人能答应吗?
在一个九成以上都姓王的村子里,其他外姓人想沾集体的光、占便宜?不欺负你,就算老祖宗积德了。
人情冷暖,亲疏远近,在这片土地上,是刻在骨子里的规矩。
一路上,两人骑着自行车都格外小心翼翼。
六十年代初的乡间土路,坑洼不平是常态。
骑快了,怕那剧烈的颠簸把箩筐里脆生生的嫩黄瓜给颠断了腰,或是蹭破了皮,那可就卖相全无,白瞎了婶子们的心血。
车轮在沟坎间谨慎地挪动,骑了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感觉手腕都因紧握车把而有些发酸时,两人才终于抵达了二妹王安琴在镇上租住的小院门前。
二妹王安琴正端着个木盆在院里泼水,一眼瞧见王安平和庄屠户推着自行车停在门口,眼睛顿时亮得像点了灯,“大哥!你怎么……呀,大姐夫!你们怎么一块儿过来了?”看清王安平身边站着的大姐夫庄屠户,她连忙改口,惊喜地迎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