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的阴霾笼罩着整片天元大陆,日月大潮已临。
大夜弥天,中元鬼节,阴气大盛。赤轮高悬,照彻人间…金对冲之象,适逢中元之夜,阴阳之气交汇于此,地脉摇而动幽阙,百祟夜行,万瘴横生…非天地常理可度,乃成“阴极生煞”之境。
此至阴至寒之象,恰为《冰心鉴》与《九泉神功》融合突破之契机,憾矣!任玄尚未参透其间“炼阴返阳”之玄机,以致功败垂成。
据古籍记载,每逢此景,正气弱,邪气旺。天地失衡,怨气与戾气充斥…如此凶象,非惟百年一见,更应五运轮转之劫机。
阴风卷过城镇街巷,带着纸钱焚烧的灰烬和低低的呜咽声盘旋不去。家家户户门前,依稀可见果品、茶酒陈列,线香明明灭灭,纸扎的“孤衣”在风中窸窣作响,仿佛有无形之物正在触碰。更有大户人家或村落,设下了祭坛“孤棚”,上面堆叠着三牲酒礼、白饭青菜,乃至整桌的饭菜,供奉着无人祭祀的孤魂野鬼。
远处,依稀传来禅莲寺“施孤”的诵经声,低沉而绵长,引导着无主亡魂前来领受施舍。
在这千载难遇的天地异象之下,本该庄严的法事,却无端透出几分诡谲……
不多时,她穿过街巷,偶见空旷之地,人影幢幢,竟是在举行“抢孤”的陋俗。米粒与纸钱齐飞,果品被践踏成泥,一张张扭曲的面孔在血月与烛火映照下,竟不似生人。他们嘶吼着,推搡着,仿佛被无形的饥渴驱使,与传闻中慎终追远、恤悯孤幽的本意截然相反,倒像是……某种阴森惊悚的狂欢。
“授记”有言:“法运衰微,三世轮转。正法已邈,像法亦芜,今入末法,五浊炽盛。当是时也,天灾频仍,大疫必兴;疠瘴过后,天地失序,妖祟丛生。乾坤倒悬,龙蛇起陆……或赤马衔符、玄羊叩关之际,世运更迭,阴阳逆乱,众生皆溺苦海。”
钦天监早有密牒传谕八方:“天地杀劫将至,百年轮转之期已到。荧惑守南斗,太白犯孤辰。次异相逢,当在二甲子后……”
而今之象,不过其先声耳。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就在这阴煞之气最为鼎盛之地,冰霜谷深处,那亘古封存的“霜语冰窟”亦受天象牵引,寒气逆冲,龙柱异动。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正借中元之机,试图冲破封印,重现世间。
沈冰翎紧裹衣衫,寒意却并非全然来自那飒飒笙歌的夜风。养木那句低语,如同冰锥刺入她的脊骨,瞬间在沈冰翎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她清冷如冰雕玉琢的面容第一次出现剧烈的波动,霍然转头,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冰锥,死死钉在养木身上,又猛地扫向赵嫣皓腕上那灼灼欲燃、仿佛渗着血光的“林誉”二字!
袖中素手无声捏碎了一枚小巧冰符,细微的碎裂声被寒风卷走。
“寒髓冰窟…归宿…”
她唇齿间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冰层寸寸碎裂,露出深埋其下的惊涛骇浪与一种跨越时光的、刻骨的追索。
“走!”
沈冰翎再无半分迟疑,清叱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白色流光,竟不顾场中混乱的风雷门、铜人阵,更不理会那残卷与赵嫣,径直朝着冰霜谷深处,那“霜语冰窟”的方向激射而去!
冰霜谷弟子恍若如梦初醒,在赵寒锋的低吼声中,紧随其后,如同退潮的白浪。
“追!”
雷穆云眼中精光爆射,风暴门觊觎冰霜谷寒髓秘宝已久,此刻岂容错过?他巨剑一挥,
“风雷剑阵,随我杀入冰窟!”
数十道裹挟风雷的身影轰然应诺,卷起狂飙,紧追冰霜谷众人。
亓官惟贤脸色铁青,狠狠瞪了一眼气息萎顿、正被苏梦瑶搀扶的赵嫣和她手中那卷烫手的残卷,又忌惮地瞥了一眼深坑中气息渊深、如岳峙渊渟的任玄。
他心念急转,猛地一拍令牌,残余的几尊铜人发出沉闷的咔咔声,竟舍弃了目标,也朝着冰窟方向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