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甸边境,无名村落。
血红色的夕阳几乎完全隐没在铅灰色的远山之后,只在西天残留着几道如干涸血迹般的暗红。
最后一点天光吝啬地洒落在这个位于亚甸王国边境、已无人记得名字的小山村里。
战争。
亚甸和科德温打了快半年,前线溃败的消息像瘟疫一样在乡间传播。
远离城市的村落首先遭了殃。
没了王国军队的庇护,这些地方变成了地狱的碎片场。
逃兵带着抢来的武器变成了强盗,本就凶残的罪犯趁机作恶,失去家园的难民在饥饿和绝望中麻木地游荡。
秩序在这里成了最奢侈的笑话。活过今天,不知明天是死是活。
每个人脸上都刻着深深的恐惧和麻木,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灰烬和一种名为绝望的味道。
正是在这种腐烂的土壤里,一些比强盗和逃兵更黑暗、更疯狂的东西得以生根发芽,肆意疯长。
就比如眼前这个小村。
它曾是安静的,有几座歪斜的木屋,几片贫瘠的土地,靠山吃山,日子清苦但也算安宁。
而现在,它成了一个巨大的、活着的祭坛。
惨叫声是这片空地中不断响起,不是一声两声,是几十道声音交织在一起。
绝望的哭嚎,撕心裂肺的哀求,因极度痛苦而变调的呻吟,还有孩童稚嫩又尖利的哭喊,全都混合在一起。
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噪音,不停地冲击着耳膜,震得人头皮发麻。
空地中央竖着几十根粗糙的木桩,像是某种邪恶树林的枝条。每一根木桩上都绑着一个人。
男人、女人、老人,还有几个瘦小的孩子。他们就是这“树林”的“果实”。
行刑的是一群披着破烂黑色披风的家伙,他们沉默着,动作却异常麻利残忍。
那些披风皮发炸的是,无论男女,都在胸口和背部的披风上,用一种近乎血红色、散发着隐隐腥气的劣质颜料,刻画着巨大狰狞的图案。
一张扭曲、痛苦、非人的巨大蜘蛛脸孔,八只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口器大张,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这图腾仿佛不是画在皮肤上,而是从骨髓里长出的邪物。
恶兆之神。
如果基里曼在场的话,他肯定会认出这位老朋友。
这些邪教徒就和背后那恐怖野蛮的图案一样,对待祭品的手段令人发指。
这不是第一次献祭。
这样的献祭,在这群人的疯狂推动下,已经持续了很久。
附近几座村落和山洼里的零星聚居点,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成了无人居住的废村。
没有人确切统计,但死在这些人手上的普通村民,保守估计也有三四百人。
他们的暴行隐藏在战争的硝烟之后,无声无息。
仪式正进入关键。
在无数痛苦人柱围成的圆圈中心,有一个用粗糙石板临时堆砌起的高台。
高台上没有绑任何人,但此刻却成了所有邪教徒视线的焦点。
他们不再处理边缘的祭品,转而围拢在高台周围,仰着头,脸上不再是之前执行酷刑时的麻木残忍,而是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所占据。
他们的眼睛瞪得极大,几乎要撕裂眼眶,眼白上布满血丝,瞳孔深处映着高台上惟一的“活物”,口中发出意义不明、嘶哑含混的低吼,又像是在向邪神祈祷。
高台上画着一个更加繁复、用小块符文石板辅以凝固黑血勾勒出的核心法阵,法阵中央,被绑着一位少女。
她很年轻,大概十六七岁,曾是村子里公认最漂亮的姑娘,有着一头即使在尘土中也显乌黑柔顺的长发。
但现在,那头长发被黏糊糊的血污和汗水浸透,胡乱黏贴在她因巨大痛苦而扭曲的脸上和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