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三爷佝偻的身影在前面引路,脚步却比来时轻快了许多,那根白骨拐杖点在阴冷的地面上,发出“笃笃”的轻响,仿佛敲击在某种令人振奋的节拍上。
他想不通。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位神秘莫测的大人为何要在决战前夕,行此奇诡之举。
当一个“鉴宝大师”?
在这弱肉强食、一言不合便魂飞魄散的忘川渡?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此地的鬼物们只信奉一样东西——力量。
拳头够硬,便是真理;
实力够强,便是规矩。
可当他对上王小虎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穿魂魄深处的眼眸时,所有的质疑都化作了冰冷的阴气,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按我说的做。”王小虎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你只需要将消息散布出去,剩下的,我自有计较。”
“是,是,老朽明白!”鬼三爷将头点得如同捣蒜。
他不再多问,因为他隐隐感觉到,自己或许正在见证一个完全无法用常理揣度的传奇的开端。
这位大人的行事风格,天马行空,羚羊挂角,完全脱离了阴间亿万年来形成的思维定式。
而这种未知,恰恰是最令人恐惧,也最令人期待的。
第一日,一则奇闻便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忘川渡西市掀起了阵阵涟漪。
“听说了吗?昨日吓退牛夯的那个狠人,在鬼三爷的洞府里设了个摊子,号称能鉴定万物,净化怨煞!”
“净化怨煞?吹什么牛皮!老子这柄‘怨骨刀’上的煞气,是砍了三百个对头才积攒下来的,他要是能净化,老子把刀吃了!”
“嘿,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位的威势你们是没见着,牛夯在他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说不定真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本事。”
“我看啊,八成是个幌子。等着瞧吧,不出三日,要么是骗不到一个子儿,灰溜溜滚蛋;要么,就是被哪个不开眼的惹上,闹出更大的动静。”
集市里的鬼魂们议论纷纷,绝大多数都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怀疑、观望、讥讽、好奇,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无形的暗流,涌向鬼三爷那偏僻的洞府。
然而,整整一天过去,洞府石门紧闭,竟无一个鬼物敢于上前尝试。
洞府内,王小虎盘膝坐在石床上,双目紧闭,神情专注。
他并未修炼,而是在熟悉和掌控自己体内那股与众不同的气息。
自从生死簿上被除名,他的身体便成了一个奇特的“异数”。
他既有活人的阳气,却又因与土地爷的神光有过深度纠缠,体内存留着一丝微弱的神性。
更关键的是,他不受三界法则的直接束缚,这让他对阴间的各种负面能量,如怨气、煞气、诅咒,有着一种天然的“免疫力”和“隔绝性”。
这便是他敢于设下此局的最大底牌。
他缺的不是力量,而是将这种“独特性”转化为力量的手段和时机。
鬼三爷在一旁急得团团转,魂体都有些明灭不定了:“大人,这……这都一天了,外头那些家伙光看不练,没一个上门的。要是到了第三天还是这样,那黑山堂……”
“急什么。”王小虎眼皮都未抬一下,“生意,讲究的是一个‘势’。势未起,则门可罗雀;势已成,则万商来朝。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他要等的,是第一个愿意吃螃蟹的,那个最绝望、最走投无路的顾客。
第二天,情况依旧。
洞府外窥探的目光比昨日更多了,甚至有一些实力不俗的鬼物混杂其中,远远地打量着。
就在鬼三爷几乎要绝望之时,一个瘦小枯干,魂体几乎半透明的鬼影,终于在洞口前徘徊了许久后,颤颤巍巍地敲响了石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