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从东边那座山的轮廓线上,一点一点被撕开的。
王小虎没回头。
他用两天一夜,走完了寻常人要走三天的山路。
脚上那双半旧的运动鞋,鞋底磨穿了,脚底板上全是血泡。
破一个,就钻心地疼一下。
饿了,就啃一口从家里带出来的、已经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
渴了,就捧一把山泉水。
那本古册,贴身放在怀里。竹杖紧紧握在手中。
第三天中午,他终于看见了那座在群山环抱中的城市——青州。
高楼,马路,汽车的喇叭声。
像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吵闹,鲜活,充满了人的味道。
王小虎站在进城的路口,像一尊从山里走出来的泥塑,身上沾满了尘土和露水,眼神却亮的吓人。
他找了个最偏僻的招待所,花二十块钱,开了个只有一张板床的钟点房。
他没睡,只是用冷水,狠狠地冲了一把脸。
镜子里,是一张陌生的脸。
黑,瘦,嘴唇干裂起皮。
只有那双眼睛异常的明亮,像刀子。
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一遍一遍地数。
他抽出一百块,放在接待台上。然后,他走出了招待所。
西城,旧城区。
这个地方不难找。
他随便拦了个路人,一问,对方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准备去跳河的疯子。
“小伙子,去那地方干嘛?邪性的很!”
“是啊,那片都快拆了,没人住了,天一黑就闹鬼!”
王小虎只是点头,道谢,然后转身,朝着他们指的方向走去。
越往西走,楼房越矮,路也越破。
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腐朽的味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路灯,隔着很远才有一盏,亮着昏黄的光,把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他按照爷爷留下的那道神念里的指引,寻找着。
一棵歪脖子老槐树。
树下,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漆漆的小巷。
就是这里了。
巷子口,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外面,是城市的车流声和人语。
里面,死寂一片。
王小虎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揣在袖子里的那根竹杖。
竹杖入手微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将他包裹了起来,让他那身在这个环境里,如同火炬般显眼的阳刚血气,瞬间收敛了下去。
他一步,踏入了小巷。
嗡——
耳朵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外界的一切声音,瞬间消失了。
紧接着,一股刺骨的阴风,从巷子深处,迎面扑来。
温度,至少降了十度。
王小虎打了个哆嗦,不是因为冷,而是一种本能的、来自活物的警惕。
他没有退。
他一步一步,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脚下,是坑坑洼洼的青石板。
两边,是斑驳的、长满了青苔的墙壁。
巷子不长,十几步就走到了头。
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条街。
一条不该存在于阳间的街。
街不宽,两边挂着一盏盏白纸灯笼,灯笼里,点的不是蜡烛,而是一簇簇幽绿色的鬼火,把整条街,都照得惨绿惨绿的。
街上,有“人”。
有的,穿着古代的衣服,身体半透明,飘着走。
有的,穿着现代的夹克,脸色青白,走路悄无声息。
还有的,根本就不是人。
王小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