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突突”的声响,在回村的土路上,显得格外沉闷。
王大柱死死地攥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毕露,那张刚刚因为赚了钱而舒展开的脸,此刻又布满了沟壑,像是被严霜打过的土地。
五百块钱,崭新的、还带着油墨香的五百块钱,就揣在王小虎的怀里。
一个小时前,这笔钱是通向好日子的通天大道,是点燃全村人希望的火把。
而现在,它沉甸甸的,像一块烙铁,烫得王小虎胸口发疼。
这是军费。
是保卫家园,保卫爷爷的战争经费。
“爷,您说‘断他的子孙根’,是什么意思?”王小虎在心里问,声音里没有半分孩童的天真,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
土地爷沉默了片刻,声音悠远而冷酷:“神明有神明的规矩,不能直接对凡人下死手。但,断他一个项目的根,让他投进去的钱血本无归,让他因此众叛亲离,身败名裂。这,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
王小虎懂了。
杀人,是匹夫之勇。
诛心,才是上策。
回到家,李翠花一看到父子俩那铁青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迎上来:“咋了这是?钱……钱没要到?”
王小虎从怀里掏出那厚厚一沓用报纸包着的钱,放在八仙桌上。
“钱,要到了。五百。”
李翠花看着那笔巨款,非但没有半点喜悦,心反而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一定是出大事了。
王大柱一屁股坐在长凳上,抱着头,闷声闷“宏图地产要来占地,点名要第一个推了咱们村的土地庙。”
“什么?!”李翠花手一哆嗦,差点没站稳。
对她这样的农村妇女来说,“大公司”、“开发”,这些词就跟天塌下来一样,是她们根本无法抵抗的天灾。
“这可咋办啊!这可咋办啊!”她急得在原地打转,眼圈都红了,“人家是大老板,咱们就是地里的泥腿子,拿啥跟人斗啊!”
绝望,像乌云一样,瞬间笼罩了这个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的家庭。
王大柱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碗筷都跳了起来。
“他娘的!欺人太甚!大不了……大不了老子跟他拼了!”
这是庄稼汉最无奈,也是最血性的怒吼。
“拼?你拿什么拼?拿你这把老骨头,还是拿家里的锄头?”王小虎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冷水,浇熄了王大柱的冲动。
他站起身,把那五百块钱重新包好,揣回怀里。
“爹,娘,你们先别慌。天,还没塌下来。”
他的平静,与父母的慌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大柱和李翠花都愣住了,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眼前的王小虎,眼神深邃,脸上没有一丝符合他年龄的惊惶,那份从容和镇定,让他们感到陌生,却又莫名地心安。
“宏图地产是大,但再大,也大不过天上的道理,大不过国家的王法。”王小虎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想动工,想占地,就得有批文,有手续。要是手续不全,那就是非法的。咱们,就揪着这一点,跟他斗到底!”
这些话,他自己听着都觉得有条理,他知道,这是土地爷的智慧,通过他的嘴说了出来。
“批文?手续?”王大柱一脸茫然,这些词他只在广播里听过。
“对。”王小虎走到院子里,看着后山的方向,“从现在开始,咱们要做两件事。第一,生意照做,甚至要做得更大!这是咱们的底气,也是咱们的粮草。第二,我去查!把这个宏图地产的底细,查个底朝天!我就不信,他们做事能干净到一点把柄都留不下!”
他说完,转身回屋,关上了房门。
他需要和爷爷,单独开一次“作战会议”。
……
房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