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风裹着寒意,在黎明时分就钻进了陈家村的黄土巷道
天还蒙着层灰蓝,东边山坳口只泛出一抹极淡的鱼肚白,像是被谁在墨色天幕上轻轻抹了一笔白灰。
山林里的落叶被风卷着,在黄土路上滚出沙沙的声响,时而碰到墙角的碎石,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是给这寂静的清晨添了点活气。
陈家村卧在山坳里,几十座黄土瓦片房错落排布,大多带着四方院子,院墙是用黄土夯筑的,历经岁月风雨,墙面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裂纹,墙头爬着干枯的藤蔓,在寒风里瑟缩着,像是怕冷的老人蜷缩着身子。
村子四周被黑压压的树林裹着,树叶大多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枝桠间还挂着几片枯黄的残叶,风一吹就打着旋儿飘落。
远处的山林黛色深沉,与灰白的天色连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天。
村边那条小河早就干了,河床上铺满碎石和枯草,几道深深的车辙印在河底延伸,是平日里村里人往来留下的痕迹,偶尔有几只麻雀落在碎石上,啄食着草籽,被风吹得瑟缩着脖颈。
村子西侧的空地上,两个规模不小的蘑菇培育基地格外显眼。
它们是用土坯和茅草搭成的简易棚屋,屋顶铺着厚厚的稻草,边缘用黄泥压实,防止漏风漏雨。
棚屋门口挂着草帘,用来调节棚内的温度和湿度,几扇小窗敞开着,隐约能看到里面整齐排列的菌床,菌床上长满了肥厚的平菇,白嫩嫩的菌盖顶着淡淡的白霜,透着新鲜的气息。
这是村里的集体产业,由陈景牵头打理,平日里总有专人轮流照看,此刻负责培育蘑菇的社员们已经到岗,正轻手轻脚地掀开草帘通风,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蘑菇的生长。
村东头的集体猪圈里,十几头胖乎乎的猪仔正哼哼唧唧地挤在一起,享用着拌好的草料,猪圈的围栏是用木头搭。
虽然简陋却很结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料味,这是村里仅有的养殖产业,私人家里不许养鸡鸭,这些猪仔要等到年底,才能给全村人分上一点肉。
陈家村的清晨,本该是炊烟慢悠悠升起的模样,今日却透着不一样的热闹。
村东头陈红军家的院子最是起眼,院墙顶端的瓦片上凝着一层白霜,像是撒了一把碎盐,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淡淡的白。
院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都是村里主动来帮忙的乡亲,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脸上都带着笑意,手里各自拿着家伙事儿,不用谁特意招呼,就自发地忙活起来。
黄土院墙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墙根的杂草都被薅得精光,门口临时搭起的木架子上,挂着几串红辣椒和晒干的玉米棒子,红的红、黄的黄,算是这晚秋里少有的亮色,隐约透着成亲的喜庆。
木架子旁边,还贴着一张用红纸写的“喜”字,纸边被风吹得微微卷起,却依旧红得耀眼。
陈红军已经起了大半个时辰。
他今年四十多岁,额头上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是常年劳作留下的印记。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挽到胳膊肘,露出黝黑结实的胳膊,胳膊上青筋凸起,显得格外有力。
作为新郎陈大牛的爹,他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却忙得脚不沾地。
他正指挥着几个年轻后生,把院子里的石板路再清扫一遍。石板路是用村里小河边的青石板铺的,常年被脚步磨得光滑,石板缝里嵌着不少枯草和泥土,后生们拿着铁钎,一根根把枯草抠出来,再用扫帚细细清扫。
陈红军站在院子中央,时不时弯腰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扔到墙角的柴堆旁,又转身叮嘱后生们动作轻些,别把石板敲坏了。
他时不时抬手抹一把额头的汗,深秋的清晨本就寒凉,可他额角的汗珠却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黄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很快又被干燥的泥土吸干。
张小芳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厨房是靠着院墙搭的偏房,屋顶的瓦片压得紧实,边缘用黄泥封了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