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突如其来的夏日骤雨,像一个强力净化器,冲刷了姜家坳的尘埃,也涤荡了姜凌霜心中对徐瀚飞长久以来积存的、混杂着轻视、怜悯和困惑的迷雾。雨幕中那个毫不犹豫地将唯一遮蔽物让给集体肥料、自己转身走入滂沱大雨的单薄背影,像一记重锤,敲碎了她之前基于道听途说和片面印象构筑起来的、那个“落魄纨绔”、“消极沉沦”的刻板形象。
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湿润。泥土的芬芳、草木的翠绿,一切都像是被重新洗刷过,焕发着勃勃生机。东方天际泛着鱼肚白,朝阳即将喷薄而出。凌霜像往常一样,早早起身,拎着水桶去村口的井边打水。经历了昨日的震撼,她的心境也与往日不同,少了几分惯常的匆忙,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静和观察欲。
井台边已经聚了几个人,大多是早起做饭的妇女和准备下地的劳力。木制辘轳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水桶碰撞井壁的声音、人们的说笑声、倒水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熟悉的乡村清晨图景。凌霜走过去,安静地排在队伍后面。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徐瀚飞。
他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裤,手里提着两只水桶,默默地站在队伍的最末尾,与前面的人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东张西望或与旁人闲聊,只是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仿佛周围的热闹与他无关。清晨的微光勾勒出他清瘦的侧影,脸上带着宿夜未消的疲惫,但眼神似乎比往日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冰冷,多了些雨打风吹后的沉寂。
轮到前面一位头发花白、背脊佝偻的老婆婆打水了。老婆婆年纪大了,力气不济,颤抖着双手将水桶放下井去,往上拉的时候,显得十分吃力,水桶在井里晃荡,水花四溅,半天也拉不上来。旁边有人笑着打趣:“王奶奶,您老慢点,让年轻人先来呗!” 老婆婆也笑着,却掩不住动作的迟缓。
排在老婆婆后面的一个年轻后生有些不耐烦,嘟囔着:“快点啊,还赶着下地呢!”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站在队尾的徐瀚飞,动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那个抱怨的后生,只是几步走上前,默默地接过老婆婆手中的井绳,低沉地说了声:“我来。”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
老婆婆愣了一下,抬头看到是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感激地连声道谢:“哎哟,是小徐啊,谢谢,谢谢你啊……”
徐瀚飞没有回应,只是专注地、用力地摇动辘轳。他的动作依旧算不上熟练,甚至因为用力而绷紧了背脊,但很稳。盛满水的木桶被稳稳地提了上来。他双手将沉重的水桶提到井沿边放好,然后,依旧没有看任何人,默默地退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重新低下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整个过程,短暂、无声,除了那一声“我来”,再无一言。他没有刻意表现殷勤,也没有期待感谢,甚至有意避开了与老婆婆或其他人可能产生的目光接触。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近乎本能的举动,一种对年长者的自然尊重和体恤。
凌霜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清晰地看在眼里。她的心,再次被轻轻触动。这细微的举动,与昨日雨中护肥的行为如出一辙。这不是伪装,不是刻意讨好,更不是她曾经臆想的“少爷习气”下的施舍心态。这是一种深植于教养之中的、对弱者的天然尊重和无声的帮助。它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