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时候,接到姚筱婧的电话,在急诊手术室看到浑身是血的姜南橘,脸色灰白,奄奄一息的样子,纪景安瞬间脑袋里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紧接着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手术台前。
从医生涯以来第一次,纪景安在穿手术衣的时候,双手始终都是微微颤抖的,像不受控制一样,根本停不下来,完全没有办法参与手术。
姚筱婧见状,不由分说地把他拖到休息室,怕他出来,还特意反锁上门,“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看你这个样子,也帮不上什么忙,先回避吧,手术结束了我来喊你。”
昏暗的休息室里,纪景安仿佛度过了这辈子最漫长的几个小时。他一坐下来就心烦意乱,只能不停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也不知怎么的,纪景安忽然想起几年前初见姜南橘的时候,她眉眼清冷,瘦得有些过分,蓝色条纹病号服穿在身上显得格外肥大,见到他时礼貌地喊了一声“纪医生”,模样乖巧,仿佛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后来姜南橘嫁给他,印象中纪景安几乎没有给过她什么好脸色,关心爱护更是没有分毫,而她始终都是不吵不闹,甚至连句抱怨都没有,只是在没有丈夫配合的情况下,努力地扮演好一个妻子的角色,安静的模样孤单又倔强。
离婚后,他们又戏剧般地被迫同处一室,直到外婆去世后,两个人之间的纠葛才彻底结束。纪景安也是在那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中,渐渐地发现他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姜南橘。
至于这份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没有人知道,只是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却为时已晚,那时候她大概已经对他彻底死心,身边还多了个傅棋深。
特别是当纪景安意外得知,姜南橘曾把他当做傅棋深替身的事实,疯狂的嫉妒几乎让他失去理智,而作为男人那点可笑的尊严,又让他忍痛决定退出。
毕竟都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又不是十八岁的少男少女,不存在谁离开谁就不能活。
可是此时此刻,姜南橘正在手术室抢救,纪景安不敢去想,只要稍微一想,从此她会永远离开,他将再也见不到她这种可能性,左侧胸口处就开始隐隐作痛,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好像她会同时也带走他的大半条命似的。
原来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了姜南橘,纪景安可能真的就不能活,起码再也没有办法活得很好。
姜南橘看到纪景安走进来,淡淡地跟他对视了一眼,漠然地把头偏向一边,虚弱地闭起双眼,并有没打算理他。
或者说,在这样的场景中,她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面对他。
“小橘。”纪景安轻轻地喊了她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沙哑,“麻醉过后伤口会很疼,不要忍着,疼就跟我说,我让护士给你打止痛针。”
姜南橘依旧没有反应,纪景安也并不介意,自顾自地说着,“你身上有几处骨折,手腕,小腿,还有肋骨,所以想做什么就告诉我,不要自己乱动。”
听到这里,姜南橘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死气沉沉。她张口说了句什么,声音很低,近乎耳语,纪景安赶紧俯身凑过去听,听见她一字一顿地说:“你,走,吧。”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三把锋利的刀,狠狠地插在纪景安的胸口。他脸色一白,强作镇定地说:“我不走,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着陪你。”
病房的窗帘没有关,从姜南橘的角度看过去,窗外天空是清透的墨蓝色,天边隐约露出微曦晨光,像是无限的美好和希望,看上去遥远而不切实际。
她无力与他争辩,便不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沉沉地叹息。
过了片刻,姜南橘昏昏沉沉地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感觉到纪景安轻轻用手试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然后用棉签沾了温水,轻轻地涂到她干裂的嘴唇上。
她想说声谢谢,整个人却完全失去了力气,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嘴巴,只有指尖轻轻地颤动了几下。
——
时隔多日,傅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