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毅得了消息,匆匆赶回来时,那对穿着褴褛的母子正于北风萧肃中,瑟瑟的跪在正堂门口。
他走过去,狐疑的目光定在那女人陌生的脸上。
那个女人年约二十二三,面带疲惫,眉眼却婉约细致,一派江南水乡姑娘的柔媚,抬头看他的目光满含苦楚思念。
慕容毅心中一颤,不是圈套,不是脏水。
他与她相识时,正是满清苟延残喘病入膏肓之时,那个时候,没有总统,自然也还没有他这个大帅。
那一年,他带着些自己的兄弟组建了自卫队游走在江南一带,一次伤重恰被过路的渔家所救。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恰是那渔家女——阿秀。
这人的的确确是他相好过的。
“我回去寻过你的。”在他与林若芷成婚前。
阿秀烟容愁绪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随即便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的垂死之人,猛然膝行几步,死死的抱住了慕容毅的腿,苦苦哀求道:“毅哥,我求求你了,求求你看在我爹娘救你一命的份上,给咱们的儿子一条活路吧!”
儿子...
慕容毅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一脸稚嫩惶恐的孩子脸上,那孩子眉目一如阿秀,生的细致好看,脸型也像她,只有那坚挺的鼻梁与他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他轻叹一声,冤孽啊!
弯下身,将跪在地上快要冻成个冰坨子的孩子抱起来,慕容毅坚毅的心肠瞬间软了软,这是他的儿子,他肯定。
孩子面容上的肌肤被冷风蹉跎的,起着两坨红晕,慕容毅深知,这是常年皴裂的肌肤细小的口子伤的。
“走,跟爹进去。”慕容毅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阿秀颤抖的手,迈过了门槛,闯进了那个许砚浓勉力为他们父子织就的平静世界。
饭,还是热的,慕容尧还没有吃饱,桌上其他人也才将将吃了一半。
慕容毅拖家带口的走进来,一屋子人顿时都没了食欲。
父子俩相依偎的美好画面,映入眼帘,林若芷眸中最后一抹希冀消失无踪,彻底晦暗的一如外面黢黑的深夜。
她撂下筷子,取下腰间的手帕,姿势优雅的擦了擦嘴唇,“看来大帅是下定决心了。”
从容不迫的眼神与倨傲的身姿,丝毫瞧不出来,她方才还痛苦欲绝的和儿子抱头痛哭过。
慕容毅没有理会她,反而客气的对林若绾母子俩道:“今日怠慢妹子了,我让人先送你们回去,来日再登门道歉。”
这说到底毕竟都是人家的家事,即便林若绾是林若芷的亲妹,也不好参与姐姐、姐夫的家事、丑事。
她点点头,站起来拉了许砚浓的手就要走。
林若芷却突然站起来拦住了她们娘俩,义正严词道:“都说家变时,最好有个娘家人在场,可我姐妹二人的父母兄弟,皆在北方,现下赶来,已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大帅不妨忍忍,让我妹妹,为我站一站脚,撑撑场面吧!”
此话一出,慕容毅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
他们夫妻多年,他自然深知林若芷脾性,她自尊心重,要强又要面子,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不啻于杀了她。
可今时今日此景,她却将自己所有的颜面,彻底的踩在脚底,分明是已然报了死志。
这是一盘无解的棋局,慕容毅放下怀里的孩子,语带祈求的对林若芷道:“时间不早了,让孩子们先去休息吧?”
林若芷看看满眼担心的瞧着她的儿子,摇摇头道:“家逢巨变,我不想他是从下人嘴里,或是旁人嘴里听到的转述。我要他亲眼看着。”
亲眼看了,才会印象深刻的清楚明白,男人多情不是什么好事,而是祸害。
话已至此,慕容毅再也无话可说。
他羞愧的低着头,坐在椅子上,那一对母子就怯生生的站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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