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又快又狠,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体。随后,大量的高浓度清创液再次被灌入、冲洗,直到流出的液体变成鲜红。
接下来是后背断裂的肋骨。龙天无法直接看到,但这难不倒他。他示意福伯将一面巨大的、纤毫毕现的琉璃镜调整好角度。通过镜子的反射,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后背那处骇人的凸起。
他再次运针如飞,几根长长的金针隔着皮肉精准地刺入断骨周围的穴位,进行深度麻醉和气血疏导。然后,他双手并用(左臂的贯穿伤已暂时缝合止血),隔着皮肉,以一种极其精妙、如同修复绝世瓷器般的手法,配合着特殊的手法,将断裂错位的肋骨缓缓推挤、复位!
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体内沉闷的摩擦声和他额角滚落的汗珠。复位完成,福伯立刻递上特制的、浸透了接骨续筋膏药的柔性夹板,从腋下到腰际,将其牢牢固定。
然后是右膝的委中穴伤口、全身大大小小的划伤……龙天如同一个技艺登峰造极的工匠,在修复一件破损不堪却价值连城的艺术品。清创、缝合、上药、包扎。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美感。每一次下针、每一次下刀,都精准到分毫,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那些价值连城的金疮药、生肌玉骨膏被毫不吝惜地涂抹在伤口上,带来清凉的镇痛和强大的生机滋养。金针银针在他手中化作引导生命之气的桥梁,不断刺入关键穴位,激发残存的内息,疏导淤塞的经络,强行压制着肆虐的毒素。
整个过程中,福伯如同最完美的助手,精准地预判着龙天的每一个需求,递送工具、清理创面、更换敷料、调整仪器,沉默而高效。无菌舱内只有仪器的轻微嗡鸣、药液冲洗的细响、针线穿过皮肉的微声,以及龙天沉重压抑的呼吸。
时间在专注与剧痛中流逝。当最后一处较深的划伤被完美缝合、涂上药膏、覆盖好洁白的纱布时,窗外的天色已然大亮,金红色的朝阳透过特制的琉璃窗棂,在地面投下温暖的光斑。
龙天靠在暖玉手术台上,长长地、极其缓慢地吁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剧痛依旧存在,但已被强大的意志力和精妙的治疗手段压制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虽然身体依旧如同碎裂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器,脆弱不堪,但至少,致命的危机已经解除,生命的火种被强行从灰烬中重新点燃。
他低头,看着自己几乎被纱布包裹起来的身体,又抬眼望向无菌舱内那些代表着龙家无上财富与医疗底蕴的设施——顶级的空气净化系统、模拟自然光线的无影灯、恒温恒湿的环境、精密的生命监控仪、那储量惊人的小型血库、还有那些足以让皇宫御医都眼红发狂的器械和药物。
这就是龙家的冰山一角。是支撑他无数次从地狱爬回来的根基,也是……即将掀起滔天血浪的权柄。
一丝冰冷刺骨的、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寒意,缓缓取代了龙天眼中疗伤时的专注。那寒意,比腰肋间的毒箭更冷,比失血时的冰寒更甚。它源自骨髓深处,源自那被背叛、被围杀、濒临死亡的滔天怒火,更源自他血液里流淌的、属于龙家掌权者的绝对冷酷。
“福伯。” 龙天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舱内的沉寂。嘶哑依旧,却已褪去了虚弱,只剩下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
福伯立刻肃立,微微躬身,苍老的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绝对的服从与等待命令的沉静:“老奴在。”
龙天缓缓抬起唯一没被纱布包裹太多的右手。他的动作很慢,带着重伤未愈的滞涩,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让整个无菌舱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几分。他的手指,指向虚空,仿佛指向那些潜藏在应龙府阴影中的魑魅魍魉。
“今日之事,” 龙天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寂静的空气里,“祠堂后园,袭杀于我者。”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冻结灵魂的决绝:
“凡执兵刃者,无论主从,无论是否得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