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起,不高,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所有的嘈杂。
龙天甚至没有抬眼。他只是伸出右手,食指的指甲,在蟠龙椅扶手上那颗用作装饰的、鸽卵大小的东珠表面,极其随意地、轻轻地——一弹。
“铮——!”
一声清越悠长、宛如龙吟凤哕的颤音,以那颗价值连城的东珠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制了满场的喧嚣!所有人都感到耳膜微微一震,心头没来由地一悸。
厅内,骤然死寂。落针可闻。
龙天终于抬起了眼。那双眼眸,不再是少年人的清澈,而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着“观星台”水晶沙盘折射的冰冷星芒,扫过台下每一张或惊愕、或犹疑、或依旧愤怒的脸。
“盐引,宣统三年,两淮。”龙天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字字清晰,如同金珠落玉盘,“额定引数一百二十万引,龙氏实控九十八万引,占额八成二。私盐渠道,走运河三成,走长江四成,走海路三成。运河每引‘漕规’银五两,长江‘水卡’银八两,海路‘风浪险’银十二两。年耗‘规费’总计,纹银三百八十六万四千两。”他语速不快,每一个数字都精准无误,如同冰冷的算珠在拨动。
那个刚才叫嚣最凶的两淮盐枭脸色瞬间变了,这些隐秘的“规费”数额,是他最核心的秘密!
龙天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目光如刀锋般转向那个瘦高的丝绸商:“苏杭绸,上等湖丝,今年春茧歉收三成,丝价应涨。然,你上月以低于市价一成半,抛售库中陈丝十万匹予英商怡和。为何?”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因你与日本三井洋行私下签了期货契约,约定秋后以现价九成五,供生丝二十万担。你需现金周转,填补投机南洋锡矿期货的窟窿!上月十五,锡矿价暴跌两成,你账面浮亏,折合鹰洋,一百七十万。”
丝绸巨商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些隐秘交易和亏损,他连枕边人都未曾透露!
“还有你,”龙天的目光钉在那个油头粉面的轮船经理身上,“‘海龙号’、‘云龙号’,账面吨位八千担,实载一万二千担,超载五成。保险费按八千担缴纳,节省保费,年计四万鹰洋。然,上月‘云龙号’于台海遇风浪,险沉。
若沉,超载部分货物,保险公司拒赔,损失将达——八十万鹰洋!你赌的,是风平浪静,是老天爷的眷顾。此等经营,非能力,实乃赌徒之愚行!风险收益比(Risk-Reward Ratio)低劣至极!”
轮船经理面如土色,踉跄后退,撞在身后人身上。
龙天站起身,缓步走下高台,走向中央那座璀璨夺目的“观星台”。他的脚步很轻,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却仿佛踏在每个人的心跳上。
“关东参场,”他手指虚点沙盘上长白山区域几颗代表参场的硕大珍珠,“账面存山参八千斤,估值百万两。然,尔等为抬价,勾结药商,虚报虫害,暗中囤积居奇,实际存参一万三千斤!此等操纵市场(arket anipution),短期可获利,然败坏商誉,终致渠道反噬!去岁‘济世堂’断供龙家药行三月,损失几何?需我替你算吗?”
那关东参把头额角冷汗涔涔而下。
龙天的手指在水晶沙盘上快速滑动,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扫描过每一寸疆域。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力量,将每个人最隐秘的亏空、最肮脏的交易、最愚蠢的决策,用最精确的金融术语、最庞大的数据,赤裸裸地撕开,曝晒在这财富的星空之下!
“云南锡矿,矿脉延伸安南,开采权法文契约第三款附加条款,开采量超出核定三成,需额外支付安南总督府红利十五个百分点!尔等为抢工期,私扩三成五!此笔额外支出,年计三十万法郎!为何隐匿不报?!”
“南洋橡胶园,病虫害报告被刻意压低三成!实际减产预期导致明年期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