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 龙巧云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沙哑。她问的似乎是他身上那些数不清的、被纱布包裹的伤口,是那被错误接驳神经的喉咙,是那被他自己生生撞碎的耳蜗……但她的目光,却如同两把无形的钩子,穿透了他涣散的瞳孔,死死绞住了他那试图再次缩回壳中的、残破不堪的灵魂。
龙天怔怔地看着她。那双曾盛满星辰、此刻却如同蒙尘琉璃的眼眸里,空洞与茫然交织。他先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仿佛那些物理的痛楚早已麻木。
随即,像是被心口传来的剧烈心跳烫到,又迟疑地点了点头。最终,所有的动作都化为一种逃避般的疲惫。他缓缓地、深深地,将整张脸埋进了龙巧云那散发着苦涩药香的衣襟深处,仿佛那里是隔绝一切痛苦和绝望的唯一港湾。
窗外,不知何时,悄然飘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细碎的雪花如同柳絮,无声地落在窗棂上,迅速堆积起一层薄薄的素白。病房里寂静无声,只有两人交织的、微弱而紊乱的呼吸。
龙天侧耳倾听着妹妹胸腔里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微弱却坚定。一个荒诞而卑微的念头,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他冰冷的心:如果……如果这场雪永远不停……如果时光能被这彻骨的寒意冻结在此刻……他是不是就可以暂时忘记那些蚀骨的悔恨?忘记那无法挽回的失去?忘记那将他逼至疯狂的执念?
龙巧云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极其轻柔地梳理着他被冷汗浸湿、纠缠在一起的乌黑长发。动作笨拙,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如同在抚慰一只伤痕累累、惊魂未定的小兽。她的指尖偶尔划过他冰冷的耳廓,那里空荡荡的,内里的结构已然粉碎。
当远处寺庙低沉的暮鼓,穿透风雪,传来第三声悠远的回响时,她感觉到自己颈间锁骨凹陷的地方,悄然漫开了一片新的、温热的湿意。兄长的抽气声压抑在剧烈起伏的胸腔里,闷闷的,断断续续,像极了被陷阱夹住腿、在雪地里无助哀鸣的幼兽发出的绝望呜咽。
“我在。” 她低下头,温软的唇瓣如同羽毛般,轻轻印在他被冷汗濡湿的额发发顶,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带着磐石般的坚定,“一直都在。”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噬了天边最后一丝微光。病房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只有仪器屏幕上跳动的幽绿光点,如同鬼火般明明灭灭。龙巧云摸索着,在黑暗中准确地寻到了兄长那只冰凉的手。
十指相扣的瞬间,她感受到他掌心那层薄薄的茧和尚未愈合的伤口传来的粗糙感。也就在这时,龙天那只被她紧紧握住的手,猛地反扣住她的手指,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他喉咙里发出一种如同砂轮摩擦般的嘶哑气音,破碎而绝望:
“那晚……那把匕首……捅进去的时候……父亲他……”
“我知道!” 龙巧云猛地截断他的话头,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她的指尖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精准地、用力地抵住了他干裂渗血的唇峰,阻止了那即将撕裂两人心魂的残酷回忆倾泻而出。
“我什么都知道……哥……别说了……求你别再说了……” 她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窗外,积雪终于不堪重负,压断了庭院中一截枯死的树枝,发出“咔嚓”一声清脆而突兀的断裂声。在这死寂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惊心。
龙巧云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她微微侧过头,将脸颊贴在龙天冰冷的额角,用那带着浓浓鼻音、甚至有些荒腔走板的调子,轻轻地哼起了那首……刻在两人灵魂深处的、幼时的摇篮曲。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
调子跑了,节奏也乱了。但那断断续续、不成调的音符,落在龙天那破碎的、只剩下残余物理振动的听觉神经上,却比世间最名贵的安神香、最精妙的治疗仪,都来得温柔,来得熨帖。仿佛有一股暖流,透过冰冷的耳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