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寒意的隔离门出现在眼前。龙巧云的手悬停在冰冷的门把手上。那金属特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她的掌心一路向上蔓延,冻僵了她的手臂,也冻结了她的血液。这冰冷让她恍惚间想起了五岁那年的冬天,哥哥龙天恶作剧地把冻得通红的小手猛地按在她温暖的后颈上。那时的冷是鲜活的,带着少年人清朗的笑声,会在她气恼的尖叫中化成氤氲的白雾,消散在寒冷的空气里。而此刻,从门缝里丝丝缕缕渗透出来的寒气,却是死的,是坟墓里散发出的、带着消毒水和绝望气息的腐朽之寒。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她推开了那扇隔绝生死的大门。
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的药水气味,混合着血腥和某种生命能量衰败的气息,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扑面而来,瞬间掀动了她额前几缕散落的黑色发丝。龙巧云的目光穿透这片浑浊的空气,落在了病床之上。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雪,落在了墨色的森林。
哥哥龙天躺在那里。曾经浓密如墨的乌发,此刻竟已白了大半!黑白交织的发丝,凌乱地铺散在雪白的枕头上,像一幅被肆意泼洒了浓墨的宣纸,充满了触目惊心的破碎感。
这景象,残酷地让她想起了去年深冬,兄妹俩并肩站在老宅后山竹林里的情景。那时也有雪,细碎的雪粒簌簌地落在墨绿的竹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清冷而宁静。可此刻,眼前的“雪”却是死的,是枯槁的。仔细看去,那些刺目的白发间夹杂的点点碎屑,哪里是什么雪花,分明是治疗仪高强度能量光束灼烤后留下的、焦黑的发梢残烬!
**(可她的哥哥,今年才仅仅十岁啊!十岁的少年郎,如何竟已一夜白头?!)**
目光下移,龙巧云的心脏被更恐怖的景象攫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八千三百根!密密麻麻、粗细不一的透明医疗管线,如同某种异星寄生植物疯狂生长的惨白根须,从哥哥龙天那具小小的、缠满绷带的躯体里穿刺出来,连接着周围闪烁着冰冷光芒的维生仪器。
它们蠕动着,抽吸着,维系着那缕微弱到极致的生命之火。龙巧云的目光机械地、一根根地数着那些管子,当数到第十七根时,一股浓烈的酸苦猛地从胃里翻涌上来,瞬间灼烧了她的舌根和喉咙!她猛地捂住嘴,身体剧烈地弓起,发出痛苦的干呕。
那些管子……有的在缓缓输入暗红色的、粘稠的血液替代液;有的则在不断抽出黄绿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组织液和脓血;最细的那些,如同透明的蛛丝,正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方式,从哥哥指尖的骨缝里,小心翼翼地往外引着……细碎的骨渣!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其中一根最细的导管
病床旁巨大的全息医疗屏,正散发着刺目的猩红光芒,上面冰冷的文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龙巧云的视网膜上:
**【伤患:龙天**
**【状态:极度危重(critical)濒死状态(Near death)】
**【生理损伤:全身多脏器(心、肺、肝、脾、肾、消化道)严重破裂、毁损;主要器官功能衰竭;全身经脉、神经束、血管网络大面积撕裂、阻塞;**
**【骨骼系统:全身骨骼呈粉碎性骨折,碎裂成约三千四百六十七块碎片,最大碎片直径≤1.0厘米。】
**【意识状态:深度昏迷(GcS 3),无自主意识反应。】**
**【精神评估:精神内耗指数爆表(overload),精神崩溃(ntal lpse)状态。】**
“咯吱……”
龙巧云的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的旧伤里。那道三天前在训练中留下的伤口,原本只会渗出带着龙家血脉特有金色微粒的血液,此刻被她的指甲狠狠撕裂,涌出的却是浑浊的、黯淡无光的暗红色。她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扑向那张冰冷的病床,膝盖重重撞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带翻了旁边的一个金属输液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