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师夷长技以自强”的雄心。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灰尘和一种财富被抽离后的空洞气味。
“九爷——!九爷不好了——!”
沈墨农嘶哑绝望的呼喊,如同垂死的哀嚎,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回音,从上方电梯井的深处疯狂地灌了下来!
“缫丝厂!工人们…他们把缫丝厂点着了!火…火势顺着山上的输油管道…烧到半山腰的油库了!快跑啊九爷——!”
轰隆隆——!
整座坚固的祖宅建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摇晃,剧烈地颤抖起来!灰尘、碎石簌簌而落。
凤九皇脸色剧变,猛地转身,沿着石阶向上狂奔!
当他再次冲上露台时,眼前的景象,足以让最坚韧的心脏也为之冻结!
半个天幕,已被熊熊烈焰彻底点燃!那赤红的火光,妖异而狂暴,舔舐着深蓝色的夜空,将翻涌的云层都映成了血海。他看见自己亲自设计、重金打造的巨大储油罐,在烈焰的包围下,如同烧融的蜡烛般扭曲、变形、坍塌!
价值十万两白银的进口高级煤油,如同滚烫的金色岩浆,从破裂的罐体中奔涌而出,沿着陡峭的山涧肆意流淌,所过之处,瞬间化作一条奔腾咆哮的、蜿蜒曲折的“火河”!那灼人的热浪,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扑面而来,烤得人脸皮发烫。
更远处,机械缫丝厂那钢筋铁骨的庞大框架,在烈焰中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最终轰然一声巨响,彻底垮塌!无数燃烧的碎片如同流星般四射飞溅。倒塌的钢梁巨柱,不偏不倚,正正砸碎了厂门前那座巨大的石碑——碑上,是李鸿章李中堂当年视察时,亲笔题写的四个雄浑大字:“实业报国”。那寄托着无数士绅救国梦想的石碑,此刻在火光中碎裂成齑粉。
“那些缫车……”凤九皇失神地望着那一片火海炼狱,下意识地向前踉跄了半步。一股灼热的、带着焦糊味的气流卷来,几颗细小的、打着旋儿的火星,如同调皮的精灵,飘落在露台上,精准地粘在他那件用金线满绣着四爪金蟒的锦缎外袍袖口上,瞬间燎出几个焦黑的小洞。
“每一台机器……都是从佛罗伦萨顶级工坊定制的……光是那传动齿轮的特殊钢材配方……就花了整整三年,试验了上百炉……”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如同梦呓,仿佛在向虚空诉说着一段早已无人倾听的辉煌过往。那袖口上的焦洞,如同一个丑陋的烙印,烙在他“皇商”的华服之上。
“九爷!危险!” 沈墨农不知何时也冲了上来,见状魂飞魄散,用尽全身力气猛扑过来,将失魂落魄的凤九皇狠狠拽回花厅内。
就在这一瞬,一支燃烧得更为炽烈的、带着长长尾焰的火星,打着旋儿,悠悠荡荡,穿过破碎的玻璃窗,精准地落在了那张宽大的、价值连城的紫檀木大案上。案头,正铺着一张精心绘制的《长江流域航运枢纽图》。朱砂笔醒目的标记,清晰地标注着凤家掌控的十二个关键水陆中转码头,这些点如同血脉节点,维系着整个商业帝国的运转。
那火星落处,一点焦黄迅速扩大,变黑,冒起一缕青烟。地图上,一个用朱砂重点圈出的码头标记,瞬间被火焰吞噬,化作一小撮随风飘散的灰烬。紧接着,火焰贪婪地蔓延,第二个、第三个朱砂标记……在凤九皇空洞的注视下,那张承载着家族庞大运输网络命脉的地图,正被无形的火焰之手,一寸寸抹去。
整夜,电报房那尖锐刺耳的铃声,如同索命的梵音,再未停歇。一封封电报,如同雪片般飞来,每一封都带着灼人的温度,传递着家族帝国在神州大地上各处产业崩塌的噩耗。汉口码头被军管,天津仓库遭哄抢,南京商号被查封……字字泣血。
晨光熹微,挣扎着透过被烟尘熏染的窗棂,吝啬地洒进一片狼藉的花厅。凤九皇瘫坐在那张从意大利定制、价值不菲的西洋真皮沙发里,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名贵的沙发皮面被撕扯出几道裂口,露出里面白色的填充物。他脚边,散落着无数被撕得粉碎的纸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