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无情地刺穿着泥泞的大地,也刺穿着生者的心。战场遗迹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疮疤,泥浆不再是褐色,而是被鲜血反复浸染、又被雨水稀释冲刷后形成的,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腐败的血块。
龙语默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这片炼狱般的泥泞中。每一次抬脚,靴底都会带起粘稠的、泛着血沫的泥浆,每一次落脚,脚下便会传来令人牙酸的、细碎的“咔嚓”声——那是尚未清理干净的、被无数人踩踏过的骸骨碎片,在泥泞中断裂的声响,如同亡魂最后的呻吟。
他看见龙家的侍从们,如同沉默的幽灵,在尸山血雨中穿行。他们穿着特制的油布雨披,戴着薄如蝉翼、却能隔绝污秽与毒气的鲛绡手套,正用特制的青铜镊子,小心翼翼地从腐肉与泥泞的混合物中,夹取出一块块或大或小、沾满污秽的碎骨。动作精准而冷酷,带着一种处理祭品般的仪式感。
在他们上方,一面巴掌大小、通体暗金色的古朴罗盘悬浮在半空。罗盘表面刻满了繁复的、如同龙鳞般的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金光。罗盘中央的指针并非寻常磁针,而是一根细如发丝的、半透明的晶体,此刻正以惊人的频率疯狂震颤着,发出尖锐而持续的“嗡嗡”蜂鸣——那是龙家秘传的“鉴龙仪”,对流淌着龙家血脉的遗骨有着超乎寻常的感应。
“左数第三块盆骨碎片,”一个侍从用毫无起伏的声调报告,他手中的青铜镊子正夹着一块沾着黄白脑浆、形状尚算完整的骨片,“经‘鉴龙仪’三次共鸣确认,能量纹路匹配度九成七,确认是……龙月明的遗骸。”
他将骨片放入旁边侍从捧着的琉璃盒中。那琉璃盒剔透晶莹,内壁刻着细密的符文,盒底铺着一层雪白柔软、浸透了特殊药水的雪蚕丝,用以保存和净化遗骨。
龙月明……父亲的名字!
龙语默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他踉跄着,如同疯魔般扑向那个捧着琉璃盒的侍从,十指死死抠进琉璃盒边缘冰冷繁复的雕花纹路里,指甲瞬间崩裂,渗出鲜血。
“这不可能!”他嘶声咆哮,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抗拒而扭曲变形,“父亲……父亲他明明穿着黑玄龙鸣袍!那件袍水火不侵,刀枪难破!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只剩下一块……”他盯着盒中那块孤零零的、沾着污秽的骨片,后面的话如同鱼刺般死死卡在喉咙里,噎得他几乎窒息。
捧着琉璃盒的侍从沉默着,没有挣扎,只是缓缓抬起另一只手。他手中握着的,是半截边缘扭曲焦黑、布满裂痕的金属残片。残片边缘,还粘连着一小块被高温烤焦、蜷缩发黑的皮肤组织。
虽然面目全非,但那残片上残留的、被烟火熏燎过的独特暗色龙鳞纹路,却如同最残酷的烙印,狠狠地灼伤了龙语默的眼睛。
黑玄龙鸣袍……父亲的战袍……竟被摧毁至此!
巨大的眩晕感瞬间攫住了他。就在这时,十步开外,一具被压在尸堆下层的尸体因为上层的塌陷而显露出来。那是一具残缺不全的女尸,身上残破的素银色襦裙,在暗红泥泞和灰黑血污的映衬下,刺眼得如同月光下的霜雪。
龙语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死死地盯着那女尸血肉模糊的头部——一支通体翠绿、簪头雕刻着栩栩如生并蒂莲花的翡翠步摇,正斜斜地插在那团模糊的、被重物砸烂的血肉之中!
那朵象征着夫妻恩爱、永不分离的并蒂莲,此刻正浸泡在从颅腔里溢出的、黄浊粘稠的脑浆里,鲜艳欲滴的翠色被染上污秽,透着一股妖异的死气。
那是母亲最心爱的步摇!是她与父亲定情时的信物!她曾说,要戴着它,看着他和妹妹成家立业……
“娘——!”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撕裂了雨幕。龙语默双膝如同被无形的巨斧斩断,重重地砸进冰冷刺骨、混杂着骨渣和脑浆的泥水里。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沾满污泥和血污的手指,颤抖着、痉挛着,触碰到那素银襦裙冰冷的碎片。指尖传来的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