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的饥寒,他不敢深想。
可五日后,随着刘渠、李鸿基从边关传回的消息,杨涟便彻底明白了这些钱财的来源。
在这五日时间里面,刘渠与李鸿基带着三屯营的经制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赴石门寨、古北口、喜峰口。
他们先是控制住各营中张士显、杜应魁、王威的亲信将领,若有反抗便当场拿下,再迅速提拔忠于朝廷的老卒填补空缺,短短三日便稳定了三地军心,牢牢掌控住蓟镇的咽喉要地。
可当他们开始清点各营的仓库与兵员时,眼前的景象却让刘渠与李鸿基都忍不住怒目圆睁。
石门寨的军械库中,本该堆满的长枪、弓箭只剩下寥寥数百件,且大多是锈迹斑斑、不堪使用的旧兵器。
火药库更是空荡荡的,只留下几个装火药的空木桶,墙角还散落着少量受潮变质的火药,根本无法使用。
负责看管仓库的老卒颤巍巍地说:“总镇,前几年杜参将还在时,每月都会让人运走大批火药与兵器,说是‘送往别处修缮’,可再也没见回来过……”
这哪里是修缮
分明是卖给了那些鞑子、建奴!
为获钱财,这些人私通外夷,已有取死之道!
古北口的粮库同样凄惨。
本该储存足够全营士卒半年食用的粮草,如今只剩下几堆发霉的糙米,粮囤里甚至长出了野草。
一名老兵含泪说道:“总镇,我们每月领的粮饷只有三成,还都是掺了沙子的糙米,有的兄弟实在饿极了,只能去城外挖野菜……那些当官的,却把粮食偷偷卖了换钱!”
很显然,张士显他们,吃空饷还不够,还要喝兵血。
并且,是吃掉了士卒粮饷的大头,只留三分之一给这些兵卒。
而兵员的缺失,更是触目惊心。
石门寨编制一万五千人,实际清点下来,能战的士卒不足六千人,剩下的九千多个名额,全被张士显等人虚报冒领,空额的军饷尽数流入他们的腰包。
喜峰口编制八千,实际兵员只有三千,且大多是老弱病残,连基本的操练都无法完成。
更可笑的是,有的“士卒”早已去世多年,名字却依旧出现在军籍册上,军饷月月照发,却全被将领们私吞。
“难怪……难怪他们能抄出这么多财货!难怪他们的府邸堪比王侯!”
杨涟看着刘渠传回的奏报,双手紧紧攥成拳头,胸口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
一百万两白银,三四十万两军饷,无数的火药、兵器、粮草……
这些本应是守护蓟镇、抵御外夷的物资,却被张士显、杜应魁、王威这些蛀虫肆意倒卖、私吞!
他们住着奢华的府邸,搂着美貌的妻妾,喝着琼浆玉液,而边关的士卒却饿着肚子、拿着残破的兵器守卫疆土。
他们腰缠万贯,而军户百姓却卖儿鬻女、吃糠咽菜!
“这些人,死上十次都不为过!”
杨涟猛地将军报拍在桌案上,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他眼前浮现出那些走访时见到的景象。
满脸皱纹的老丈捧着掺了树皮的野菜粥,泣不成声的妇人诉说着被卖去青楼的女儿,少年郎冻得发紫的嘴唇与眼中的期盼……
这些画面与账册上的数字、仓库中的空匮重迭在一起,让他心中的愤怒与痛心越发强烈。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荡的情绪,眼神却变得无比锐利。
仅仅处死张士显等人还不够,必须彻底清查蓟镇的所有积弊,追回所有被贪墨的财货,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蛀虫一一揪出。
另外
该是开仓放粮,补足军饷,稳定住蓟镇人心的时候了。
要想深入改革,没有人心,那是万万做不成的。
思及此,杨涟当即喊道:
“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