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州城的天空,城南销金窟外却灯火通明。
一辆装饰朴素的乌木马车缓缓停在门前,车帘掀开,杨涟身着绯色官袍,在李鸿基与两名亲卫的护送下走下马车。
尚未踏入大门,便见数十名精甲兵卒手持长刀,列队侍立在销金窟两侧。
这些兵卒个个身材魁梧,眼神凶悍,甲胄上泛着冷光,腰间的佩刀出鞘半寸,显然是张士显、杜应魁等人的家丁死士。
杨涟目光扫过,心中了然。
这些人果然是有备而来,今日的销金窟,早已布好了一张看不见的网。
“都堂,他们倒是谨慎。”
李鸿基凑到杨涟耳边,低声提醒,手悄然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杨涟微微颔首,神色依旧平静,迈步踏入了销金窟。
正如李鸿基所料,他们刚在堂中落座,外面便传来一阵马蹄与轿夫的脚步声。
张士显、杜应魁、王威等人,这才骑马坐轿,慢悠悠地赶来。
销金窟虽是青楼,规模却颇为宏大。
外院是宽敞的宴饮大堂,雕梁画栋间挂着各色纱灯,光线暧昧。
里院则是一间间雅致的厢房,是妓子们接待客人的地方。
此刻外间大堂已被精心布置,正中摆着一张紫檀木大桌,周围分列着十余把椅子。
杨涟不慌不忙地走到主位坐下,姿态从容,仿佛这里并非虎狼环伺的险地,而是自家的厅堂。
蓟镇总兵刘渠、兵备道王应豸早已在堂中等候,见杨涟落座,二人一左一右,在主位两侧的椅子上坐下。
而下首的位置,才留给了张士显、杜应魁等蓟镇军将与官员。
“我等拜见都堂!”
张士显等人刚踏入大堂,便齐齐抱拳行礼,脸上堆着刻意的恭敬。
奉承的话无需成本,在没摸清杨涟的真实意图前,他们自然要维持表面的客气,避免先落下“不敬钦差”的罪名。
“诸位请坐。”
杨涟抬手虚扶,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很快,几名身着单薄纱衣的妖艳妓子端着托盘上前,将一道道精致的酒菜摆上桌。
清蒸鲈鱼、红烧鹿肉、琥珀蜜饯
甚至还有一壶刚温好的江南女儿红。
妓子们刻意贴着官员们的身子,言语间满是媚意,试图用风月气息冲淡堂中的紧张,可张士显等人却无心享受,目光时不时瞟向杨涟,眼神中满是警惕。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堂中的气氛依旧紧绷。
杨涟放下酒杯,拿起银筷夹了一口菜,缓缓咽下后,才抬眼看向众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堂:
“诸位,我奉陛下之命前来清查蓟镇,这些日子在蓟州城走访,看到了许多事,也知晓了蓟镇军民的许多苦楚。”
话音刚落,张士显、杜应魁等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杨涟果然要提“清查”之事!
杨涟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蓟镇是护卫京师的最后一道防线,地位至关重要,绝不容有失。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想给大家一个机会。
若是此前犯下了什么罪责,此刻愿意坦白,并且承诺日后戴罪立功,镇守边关,本钦差可以奏请陛下,对过往之事既往不咎。
但若是有人执迷不悟,妄图隐瞒罪证,那便是‘勿谓言之而不预也’!”
最后一句话,杨涟的语气骤然变得严厉,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张士显等人的脸。
“什么!”
王应豸猛地站起身,脸上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这与刘渠之前跟他说的“只找替死鬼、走个过场”完全不一样!
他下意识地看向刘渠,却见刘渠也是一脸错愕,显然也没料到杨涟会突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