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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马车、步行的,全有。
裘袍锦衣者有之,棉衫破帽者亦有之。
其中一位花白胡子的老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直裰,袖口磨得快出毛边了,手中却拿着一柄镶玉的拐杖,被人搀扶着,站在人群前排。
眯着眼睛打量四周,一边咳嗽一边叹气:“哎,晋王殿下赈灾问计,老夫年迈力衰,原是不便前来,但一想到百姓艰难,实在是坐不住啊……”
站在他旁边的年轻人连连点头,嘴上说着“是是是”,心里却只想翻白眼。
毕竟这位林老爷,可是潞川西城三坊里最大的一处田主。
光佃户就上千人。
年年一到冬天,都派人偷偷在井里撒灰,让附近村的庄稼难发芽,再趁机买田低价吞地。
现在又说什么百姓艰难坐不住,真是脸都不要了!
而更远些的位置上,一位身着狐裘、头戴缨帽的年轻公子正在从车中走下。
他脚踩鹿皮靴,一下车便吩咐仆从:“取我那卷《济灾十议》,此番赴宴,须有章法,须有格局,不可流于俗套。”
话音落下,仆从立刻从车中取出一长匣,里头竟是用锦囊裹好的文章,一看就是早就准备好的。
那位公子一甩衣袖,笑得风流倜傥。
左右四顾,似是在等人来致意。
“这位,是王家三郎,字文远。”
人群里有人低声议论,“前年乡试中举,说是明年要进京会试的。”
“啧,潞川王氏,那可是当地三甲大姓了。”
“他来,是想借这个宴露脸?”
“废话,谁不想?咱老百姓的命都系在这事上头了,士绅若能在宴上说出点名堂来,那不就平步青云了?”
“那倒是……”
也有几位中年汉子,穿着半新不旧的袍服,在人群中左顾右盼,神色警惕,既不愿站在台前,又生怕被人落下。
互相低声嘀咕:“这晋王……不会真想打我们主意吧?”
“谁知道呢。先前说是设宴请客,如今又说什么赈灾策试,听说还设了案几,备了记名之册,虽然看不出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八成是盯着咱们仓里的粮食呢!”
“呸!现在这年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就是,反正我不给,我家就剩两万石了,谁知道够不够今年吃呢?”
说话间,只听得一阵铜铃作响。
府门徐徐开启,数位披甲执戟的亲卫鱼贯而出,在台阶两侧列队而立。
随后,一名身着朝服的内侍高声宣道:“晋王设宴于府学之中,问计于乡贤,筹赈于士望,凡潞川有田有业之人,皆可入内献策,不限出身,不拘门第。”
“愿与王议者,入!”
“畏而不言者,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