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广陵中军大营。
烛火通明,映照着巨大的沙盘舆图。
高欢负手而立,目光沉静,落在长江下游一点。
急促的脚步声几乎与风同时撞入营门。
“陛下!京口!京口捷报!高将军已破城!”
斥候声音激动,脸上混杂着汗水与尘土,扑通跪倒,双手高举着一卷染着暗红印记的军报。
侍立一旁的侍卫疾步上前接过,他迅速展开,只扫一眼,脸上便涌起巨大的喜色,声音都带着颤:
“陛下!高渤海亲率死士攀险径,破水门!激战破城!阵斩伪梁南城县侯、持节都督王神念!京口……已在我军掌中!”
殿内瞬间落针可闻,只有烛火噼啪跳跃。
过了片刻,高欢才缓缓回身:
“拿来。”
亲卫连忙将战报呈上。
高欢的目光掠过军报上“攀野径”、“夺绞盘”、“王神念力战而死”、“高敖曹断其兵刃”、“以将军礼殓之”……
事无巨细,一一记载在上,让人有种身临其境之感。
他看得极快,每一个细节都印入脑海。
“好!”高欢看完,轻笑一声:
“高敖曹此战,深得‘奇正相合’之要!以正兵佯攻牵制,疲敌主力;以奇兵蹈险,直插咽喉!险中求胜,壮哉!”
他将战报轻轻放在案上,手指在京口的标记上重重一点。
“传令!”高欢的声音陡然拔高:
“八百里加急嘉奖高敖曹!此战所有有功将士,录名簿,加倍封赏!阵亡者,抚恤从厚,恩荫子弟!”
“遵旨!”侍卫应声如雷,立刻转身安排。
高欢的目光却已越过京口,沿着蜿蜒的长江向上游扫去。他走到舆图前,拿起朱笔:
“我们得了京口,直如断梁之右臂!建康西面门户彻底洞开!萧衍……此刻该醒了。”
他手腕沉稳,落在舆图上游两个关键节点:
“飞书武昌道窦泰!巴陵道韩轨!”
高欢的声音果断:
“令:‘京口已下,梁之右臂断矣!中游之锁,万不可失!’”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暴涨,加重语气:
“务必扼住长江咽喉!按照原计划,绝不能让梁廷有一兵一卒、一船一粟,顺流而下,威胁京口或驰援建康!告诉他们,朕翘首以待各道捷报!”
“是!”一旁的记事参军奋笔疾书。
高欢的目光再次回到下游,在广陵与京口之间的漫长江岸线上逡巡。
他用朱笔虚虚划着圈:
“京口得手,其势已成。震慑,需趁热打铁!传密令给高敖曹:立即秘密派遣精干斥候与水师好手,沿广陵至京口一线江岸,给朕一寸一寸地找!”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殿内诸将:
“寻找最适合大军登陆的滩头!寻找能隐蔽集结重兵的密林、港汊!水流缓急、江岸坡度、纵深地形、梁军布防虚实……朕要最详尽的舆图!三日一报!”
他手指敲在舆图上,发出沉闷的叩击声:
“江南之北府覆灭,王神念授首,江南胆寒。此刻,正是撬开这最后天堑的……最好时机!登陆场,就是朕下一步的落子点!明白吗?”
“臣等明白!”帐下诸将轰然应诺。
…………
建康,临贺王府邸。
夜已深沉,萧正德却毫无睡意。
他穿着华丽的寝衣,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内室烦躁踱步。
白日里朝堂上的争论还在耳边嗡嗡作响,虽然陈庆已经离开,但朝堂上还是有些不识时务的老家伙聒噪不已,端的是让他心绪不宁。
江北的消息也一日坏过一日,像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神经。
“王爷!王爷!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