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六浑?是要我寇洛做那不忠不义的逆贼吗?”
队伍停了下来,周围数百双眼睛齐刷刷望来。有人低头不语,有人交换着眼色,更多人眼中尽是迷茫,在六镇的时候他们是为了活着才颠沛流离。
可如今要去从未去过的西凉州,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寇洛松开副将,深吸一口气。
他环视周围跟随他多年的亲兵,每一张面孔都如此熟悉。他看到老赵头缺了三根手指的右手;看到郭二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更看到每个人眼中深藏的不甘。
心头微叹一声,寇洛沙哑出声:
“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怨,我也有!但……”
他一时有些说不下去,又灌了一口酒,随后缓缓抽出佩刀:
“都听好了!”刀尖划过雪地,勾出条笔直的线:
“宇文黑獭负我,但我不能负关陇。今日西去,是我寇洛一人的选择。
往西是西凉,往东是晋阳。要投贺六浑的,现在就可以走,我绝不阻拦!”
风雪更急了,几千人呆立在原地,只有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终于,有个满脸冻疮的少年兵突然冲出队列:
“俺跟将军走!武川出来的汉子,宁可饿死在关西,也不去东边吃嗟来之食!”
像是打破了某种平衡,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另一个满脸伤疤的老兵突然上前,接过酒囊猛灌一口:
“将军去哪,俺就去哪!俺跟将军走!”
“对!跟着将军!”
“去他娘的西凉州!”
更多人喊起来。
寇洛点点头,拨转马头继续前行。没有人离开,长长的队伍再次向西进发。
副将落在最后,看着寇洛挺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悄悄对身旁的亲信使了个眼色,那人点点头,隐入了队伍之中。
当夜宿营,寇洛独自在帐中擦拭铠甲。
亲卫统领端着药汤进来,看见寇洛怔怔发呆,正要递上药汤。
忽听得寇洛突然幽幽开口:
“你说萧何月下追韩信,是真舍不得人才,还是怕他另投他人?”
帐外风声呜咽,亲卫统领还没答话,寇洛又是长叹一声:
“罢了!”
…………
同样浑浊的药汁在王思政案头渐渐冷却。玉璧城临时搭建的军府里,炭盆烧得发红。
王思政盯着沙盘上密布的黑色小旗,代表韩轨部的旗子已插到汾水南岸,距玉璧不足五十里。
“报——!”副将雷五安浑身是雪地冲进来:
“咱们的粮草又被截了!韩轨这厮也不多呆,烧了粮草就走!”
王思政手中竹简“咔”地折断。这已经不知道是本月第几次了,侯景取邵郡断东线,韩轨截粮道扼咽喉,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自己这群人就要吃土来建城了。
“将军!”雷五安单膝跪地:
“今早清点人数,筑城的民夫又跑了三百多人。都在传……”他喉结滚动,声音低了下去:
“都在传晋阳军那边敞开城门接纳流民,不仅施粥,还分田。”
王思政猛地站起,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他扶住沙盘边缘,透过摇曳的灯焰,看见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曾经挺拔如松的轮廓,如今佝偻得像张拉坏的弓。
“把我铠甲取来。”
“可您的伤?”
“快去!”
等王思政披挂整齐出现在外面,民夫们正围着粥棚领口粮。雪地里跪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怀里抱着个面色青紫的孩子。那孩子约莫七八岁,脚上缠着破布,露出的脚趾已经冻成了紫黑色。
“求军爷赏口热的……”老汉额头磕在冻土上砰砰作响,“娃儿昨个儿啃了观音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