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大旱,今春又闹蝗灾,地里的庄稼连种子都没收回来。家里的存粮早吃光了,大伙儿饿得连站都站不稳,哪还有力气去筑城啊?”
王思政顺着老农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田野萧索,附近有间茅草屋,但土墙已经塌了半边,屋顶的茅草被风掀得七零八落。
透过歪斜的门框,隐约可见几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身上盖着几片破麻布。
一只瘦骨嶙峋的老狗趴在门槛边,连吠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用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望着来人。
“将军,”雷五安突然压低声音,指向村口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
树下跪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她怀中抱着个约莫三四岁的孩子,正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那孩子青紫的小脸深深凹陷,细弱的脖颈几乎撑不住头颅,一双小脚上还沾着泥巴:想来是是挖野菜时染上的。
王思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解下腰间的钱袋,倒出里面仅有的几枚铜钱:
“去买些粮食吧。”
里正呆滞地望着掌心里泛着青光的铜钱,浑浊的眼泪突然滚落。他重重地磕了个头,额头抵在冰冷的泥地上久久不起:
“将军大恩……可这钱……”他哽咽着:
“如今市面上一斗麦豆要二百钱,这些……”
王思政猛地攥紧了拳头,他转头望向村中其他茅屋,这才发现几乎每户门前都挂着惨白的丧幡。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正用树枝在地上刨坑,身旁躺着具用草席裹着的尸体。更远处,几个面黄肌瘦的汉子蹲在墙角,麻木地嚼着树皮充饥。
“拿着吧。”王思政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想说朝廷很快就会开仓放粮,想说玉璧城筑成后就能挡住晋阳的铁骑,想说这一切苦难终将过去……
但最终,所有话语都化作一声长叹,消散在凛冽的寒风中。
就在这时,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少年踉跄着跑来:
“将军!我愿意去筑城!”他扑通跪地:
“我阿爷昨儿饿死了,家里只剩我和小妹。我不要工钱,只要给口吃的……”
王思政看着他嘴角可疑的褐色痕迹,解下自己的羊皮大氅裹在少年身上,声音低沉:
“你日后跟着我,不用再吃树皮了。”
少年听到这个消息兴奋不已,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竟呕出一口血。他慌忙用袖子擦嘴:
“将军别见怪,”少年讪讪笑道:
“前些日子饿极了,吃了观音土……”
王思政再也看不下去,猛地转身走向村外。
望着眼前荒芜的田野,枯黄的麦秆东倒西歪地插在龟裂的田地里。
“关中十室九空……”他喃喃自语,这四个字他曾在邸报上看过无数次,可直到今日亲眼所见,才真正明白其中分量。
一阵寒风卷起尘土,王思政抬手揉了揉眼,却摸到眼角一片湿润。
他想起昨日在驿亭看到的景象:一个妇人抱着死去的孩子,就那么直挺挺地坐在路边,眼睛空洞得像是两个窟窿。而就在不远处,几个商队护卫正把吃剩的饼子扔给野狗取乐。
“明日召集义川、南汾所有商号主事!”王思政突然转过身,面色不虞,身后的亲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惊得一颤。
雷五安犹豫着上前:“将军,这恐怕……”
“恐怕什么?”王思政冷笑一声,指着远处正在刨树皮的流民:
“你看看这些人!去年秋粮被蝗虫吃尽,今春连种子都没剩下。而那些奸商呢?”他猛地踢飞一块冻土:
“直到如今还在囤积居奇,长安米价已经涨到每斗二百钱了!两百钱!一个壮劳力干一整天的活,换来的工钱还不够一日三餐的!”
雷五安从未见过王思政如此失态,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王思政深吸一口气,声音忽然低沉下来:
“告诉那些囤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