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一片死寂,那大汉盯着舆图上的自己部落的标记,忽然狂笑:
“你这小将也是年轻,你就不怕我得了粮草,回头便撕毁约定?”
“你会吗?”
高欢似笑非笑:
“在你们柔然的核心部落里,约突邻部本就不弱,若是有了稳定粮源,其他几个部落就该睡不着了。”
既怕兄弟过的苦,又怕兄弟开路虎,自古皆然啊!高欢心中暗叹一声。将匕首掷入舆图,刀尖正钉在柔然漠北王庭的位置:
“到时候,就不是我要不要战马的问题了。你应该考虑的,是你们的可汗……”
约突邻部落首领盯着晃动的刀柄,盯了半晌,忽然以额触地:
“长生天见证,约突邻部愿与高镇北盟誓!”
“首领真是个聪明人啊!”高欢大笑起身,上前双手将对方扶了起来:
“对了,还不知首领该如何称呼?”
对方闻言猛地一窒,你带着一大帮人大老远过来打我!?原来到现在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吗?
长叹一声,大汉无奈道:
“高镇北明鉴,某名为阿史那土别”
…………
高欢闻言一个没站稳,神情古怪追问了一句:
“什么?”
大汉愈加无奈:
“某名阿史那土别,某远祖本生活在平凉,后来是因为战乱才迁徙到这金山附近……”
见对方神情更加古怪,看起来就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大汉不禁板起脸来:
“高镇北何必这般辱我!某虽是败军之将,可须也是一部之首领!你们汉人不是时常说‘士可杀不可辱’吗!?岂可因我为阶下囚,就这般讥讽!”
高欢轻笑一声,上前拍了拍对方肩膀:
“阿……首领误会了!我并非辱你,实在是骤然听闻首领之名,却是想起了一个典故。”
阿史那土别闻言愕然:
“高镇北也知我柔然故事?”
“并非柔然故事。”高欢接着道:
“土别首领听说过大秦奋六世之余烈的典故吗?”
阿史那土别思索片刻,奇道:
“那天王苻坚虽然雄才大略,但子孙不肖,一世便已经败亡,高镇北怎么说他有六世之余烈呢?”
高欢忍不住长叹一声:
“北地沦丧至此!你们如今竟只知前秦,我说的这个奋六世之余烈的大秦,乃是战国时那个东出函谷关的赳赳老秦啊!”
阿史那土别这才反应过来,学汉人礼节拱手道:
“某一时未曾想起此华夏正朔,还望高镇北莫怪!”
高欢见此人浓眉大眼,络腮胡子,却偏偏行为举止颇有礼节,也怪不得其家族后来能如此繁盛,不仅重创柔然,还开创了另一个游牧民族的时代——突厥。
“土别首领客气了,我说起大秦,乃是今日见首领仪表不俗,想起那老秦人在春秋时不为关东六国所接纳,斥之为‘夷狄’,到最后却能统合六国。与今日约突邻部和柔然其余诸部何其相似!”
阿史那土别闻言默然不语,约突邻部虽隶属柔然,但却只是柔然的边缘部落,是负责打铁的。
说白了,他们并不是柔然王庭正星条旗人,进不了人家的圈子!高欢以春秋时的诸国类比,的确有几分道理。
大帐内沉默良久,阿史那土别突然叹道:
“未曾想到大魏也有高镇北这般对柔然如此了解之人,看来元魏天命尚在,不可轻易撄之啊。”
听到对方言语中的示弱之意,高欢慢慢消化着此行的意外之喜,若是就此给柔然埋下约突邻部这个钉子,不说日后六镇会少许多外患,就连阿那瓌那里也好周旋许多啊。
想到这里,高欢缓缓开口:
“我和首领一见如故,便直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