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夜硬座的疲惫,都揉进这张承载着归乡希望的薄纸里。
一阵甜香突然钻进鼻腔,九月抬头,不远处的烤红薯摊正冒着袅袅热气。卖红薯的大爷戴着褪色的毛线帽,脸上的皱纹里嵌着煤灰,见她驻足,立刻掀开炉盖。热气裹挟着焦糖般的香气扑面而来,炉内红褐色的红薯表皮渗出琥珀色的糖汁,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姑娘,来个烤蜜薯?保准甜!”大爷咧嘴笑着,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
九月掏出零钱,接过裹着油纸的红薯。滚烫的温度透过粗糙的油纸传来,烫得她手指微微发颤,却舍不得松开。咬下第一口时,软糯的薯肉带着蜜一般的香甜在舌尖化开,暖意顺着喉咙蔓延到胃里。她坐在长椅上,看广场上的人潮川流不息——抱着孩子的母亲、拖着编织袋的农民工、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故事,奔赴不同的远方。
阳光在红薯皮上镀了层金边。九月望着手中渐渐冷却的红薯,思绪飘回这学期的点点滴滴:和小组成员在通宵自习室争论方案时的面红耳赤,冬日清晨第一个冲进图书馆抢到靠窗座位的雀跃,还有发烧时室友悄悄放在床头的退烧药和热粥。这些片段如同老电影的胶卷,在脑海里一帧帧回放。她将最后一口红薯咽下,把车票仔细收好。此刻的寒风依旧凛冽,却仿佛多了几分温柔——因为归家的路,已经在这张薄薄的通票上,铺展成一条温暖的归途。
火车站的大钟敲响十下时,九月望着逐渐西斜的日头,将通票仔细塞进羽绒服内袋。寒风卷着枯叶掠过广场,她跺了跺发麻的双脚,朝公交站走去。远处商铺的橱窗里,戴着红帽子的塑料雪人机械转动,彩灯在玻璃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恍惚间竟有了几分节日的暖意。
公交车到站时,车厢里依旧挤满了赶早的乘客。九月攥着扶手站在窗边,玻璃上的雾气模糊了外面的街景。她呵出一口白气,在玻璃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笑脸,看着街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串成蜿蜒的金色河流。绿化带里的冬青结着薄霜,在霓虹灯下泛着冷光,却怎么也抵不过心底翻涌的期待。
推开宿舍门,泡面的香气扑面而来。三个室友正围着小桌,红通通的脸颊上沾着热气凝成的水珠。\"买到票没?\"戴着圆框眼镜的晓燕举着筷子抬头,汤汁差点溅到笔记本电脑上。九月笑着拉开书包拉链,像展示珍宝般取出淡蓝色的通票。\"哇!原来通票长这样!\"扎着双马尾的静静一把抢过,凑到台灯下仔细端详,\"长安到南市只有四十分钟中转,来得及吗?\"
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九月倚着床头,看着窗外的夜色渐浓。远处写字楼的霓虹在薄雾里晕染成彩色的光斑,恍惚间竟与南宁夜市的灯火重叠。她摸着口袋里微微发烫的车票,想起排队时艺术生笔下的速写、烤红薯大爷缺了半颗的门牙,这些冬日里的温暖碎片,此刻都化作归乡路上的星光。这张薄薄的通票,终于将异乡的寒风与家乡的烟火,紧紧系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