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黎明将至,荒野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却也让劫后余生的顾锦城和小队成员感到了久违的“正常”。这种“正常”并非安逸,而是回到了他们熟悉的、物理层面的威胁范畴,而非那侵蚀心智、扭曲现实的未知恐惧。接应部队的装甲车轰鸣着驶近,车灯如同灼热的火炬,不仅驱散了黑暗,似乎也暂时驱散了残留在他瞳孔深处的诡异磷光阴影。
队员们被迅速而有序地接应上车。军医官立刻对两名伤员进行紧急处理,气氛凝重。铁锤王硕瘫坐在车厢角落,抱着他那挺几乎打空弹药的班用机枪,像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头靠着冰冷震动的舱壁,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鼾声如雷。但那鼾声并不安稳,偶尔会夹杂着几声模糊的呓语,像是梦中仍在与那些扭曲的触须搏斗。坐在他对面的年轻通信兵李小明,脸色苍白地看着王硕紧蹙的眉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肩膀上已经初步处理的伤口,眼神中残留着尚未散尽的惊恐。顾锦城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心中明了,身体的创伤可以愈合,但这次任务带来的心理阴影,可能需要更长时间来驱散。
顾锦城却没有立刻登车。他站在车旁,任由冰冷的晨风吹拂着他染满污垢、汗水和不明暗红色粘液的作战服。他深深吸了几口这虽然混杂着尘土和硝烟、却不再有那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清洗肺叶。他回头,目光锐利如鹰,再次投向那座在渐亮天光中轮廓逐渐清晰的废墟。它静默地匍匐在那里,仿佛只是一片被时光遗忘的战争残骸,但顾锦城知道,在那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隐藏着何等恐怖与具有活性的未知。那片区域的空气,似乎仍在肉眼难辨地微微扭曲,如同炎夏沙漠的热浪,却带着冰冷的恶意。
他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胸口,隔着作战服和内部口袋,那枚子弹壳的轮廓清晰可辨,甚至有些烙人。冰冷的金属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之前的温热,以及更重要的——那份穿透绝望、直接作用于他意识深处的清晰指引。是宋墨涵。一定是她。在那片连电磁波都被吞噬、常规通信完全静默的绝地,是她的智慧,她找到的某种非传统方法,如同在狂风暴雨的夜海中骤然亮起的灯塔,为他们指明了方向,干扰了那邪恶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心跳”。
一股汹涌的情感冲撞着他的胸腔,比任何一次爆炸的冲击波都要强烈。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对牺牲战友的沉痛哀悼与负疚(如果他能再快一点,再果断一点……),是对身边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的感激,但其中最炽热、最无法压抑的,是对那个远在营地、用另一种方式与他并肩作战的女人的思念与骄傲。她的身影,在他最疲惫、最接近崩溃边缘的时刻,成了他意志的锚点。
“队长,上车吧,你需要检查和休息。”接应部队的指挥官,一位面容刚毅、眼神沉稳的中尉,走到他身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敬意,也透着一丝对潜在污染风险的担忧。
顾锦城收回目光,点了点头,最后用近乎要将那片废墟烙印在脑海深处的眼神看了一眼,转身利落地登上了装甲车。车门沉重地关上,发出金属摩擦的闷响,将荒野与危险暂时隔绝在外。车内空间狭小,弥漫着汗水、血腥、机油和消毒水混合的复杂气味,引擎的轰鸣和队员们疲惫的呼吸声交织,构成了一种奇异的、属于战场的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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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医疗区外围隔离警戒线。
当装甲车队卷着尘土驶入营地时,天光已大亮。但营地的气氛并未因黎明的到来而轻松,反而因这支小队的回归而更加凝重。成功脱险并带回关键情报的消息,让指挥部高层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忧虑——因为他们带回来的,不仅是生的希望,还有更确凿的、指向更宏大灾难的证据,以及两名情况正在急转直下的伤员。
车辆尚未停稳,一队穿着全套重型防护服、戴着密闭头盔、如同移动白色堡垒般的医疗与消杀人员已经严阵以待。冰冷的消毒液喷雾瞬间笼罩了车队,刺鼻的氯气味弥漫开来,形成
